又是一个平常的晚自习,我撑着下巴痴痴地望着一道令人心烦的几何题。混乱的思维突然被“突,突”两声打散,紧接着震耳的爆炸声把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一束烟花竭尽生命点亮了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我见证了它短暂却绚丽的芳华。不少同学都被响声与光亮吸引,可仅扭头一瞥便又匆匆低头,继续演算着笔下的数学题。的确,烟花所有的价值似乎都只存在于绽放的一瞬间,这种美丽在很多人眼里或许还不及解出一道数学题有意义。可于我而言,它却止不住地把我往回忆里牵扯。
从我开始有记忆时起,我家就一直经营着一家烟花店——原来是奶奶经营,后来爸爸继承了过来。小时候的我总想着自己长大后也要继承这家烟花店。
我想没有哪个小孩能够抵挡得住烟花的诱惑,光彩熠熠的烟花,足以换来他们的阵阵欢笑。从小与烟花为伍的我,每年春节都要玩上一大箱,这种近水楼台的欣喜,其他孩子自然是不能比的。再加上我家烟花店里没有卖完的烟花,全都存放在了家里,于是一年四季,我的乐趣便像流水般源源不断。而烟花也因此成了我熟络好友的宝藏,其独一无二的诱惑力使我成了班级中的红人。犹记得,小时候放学后,等到天一黑,我便急忙从柜子里抽出一根香,冲向厨房,借煤火点燃,一边嘴里应着奶奶的叮嘱,一边冲向门外早已摆好的烟花,然后摸着黑找出引线位置,蹲下来用点燃的香靠近引线,有时引线还未点燃,我便吓得赶紧往后跑,结果被围观的同学嘲笑胆小……如今每一次看见烟花绽放,这些记忆都会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因为烟花带给我的那种快乐持续了十几年。
“这烟花真大啊。”同桌见我看得入迷,也看着窗外的烟花,用最质朴的词语表达出她对烟花的喜爱。果然,在闪耀的烟花面前,众多绝妙的形容词都黯然失色。我又忆起我看过的最壮观的烟花,当属在橘洲。小时候每到周六,我便缠着爸妈带我去橘洲看烟花。残阳燃尽,天开始被昏黑笼罩,人流也渐渐涌动了起来。隔着湘江岸堤,望眼欲穿,只为那一声炮响。炮响过后,一朵朵礼花腾空而起,把橘洲的天、湘江的水照映得五彩斑斓。半小时的“极乐之宴”,对于我这种“老饕”,依然是意犹未尽。回家路上,爸妈讨论着新式的烟花,而我还在回味着那隔着江岸依然动人心魄的美……
“就是不知道要被罚多少钱。”同桌一句煞风景的话将我拉回现实。虽然我知道她是在调侃,但为了蓝天白云,烟花正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却是不争的事实。
“环保令”下达后,城里大大小小的烟花店悉数一夜关张,我家的也不例外。爸妈转行做起了另一份工作,日子依然过得平稳,只是过年时再没有一整箱的烟花让我挥霍了。今年过年时,依然有不少小孩顶着寒冬飞雪在我家屋外点燃一个又一个烟花,乐此不疲。我隔着窗户看着他们,虽然烟花于我而言早就失去了绝对的诱惑力,但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烟花最终燃烧殆尽,窗外的夜空又陷入了深深的黑暗。热闹过后的宁静,微微泛冷。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搅乱了我的思绪,直到我在脑海中检索出“烟花易冷”四个大字,它轻轻地封印住了我荡漾的思维。烟花转瞬即逝,享受得了它的熠熠之姿,也要承担得起它殆尽后的无尽黑暗。我猛地回过神来,扭过头,继续提笔演算着我的数学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