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岳阳楼
杜甫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大历三年(768)登岳阳楼望洞庭作。
“今”、“昔”二字相起,意味非一,既有百闻不如一见之欣喜,又有“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的感触,还隐含一种不胜今昔盛衰的感怆。
写洞庭景观,纯系大处落墨。湖在春秋时属楚国,与吴国无关,但三国时孙吴已奄有洞庭,故“吴楚”并提,也是有依据的,但讲为吴楚以湖分界就不妥了。按“坼”是裂陷的意思,所谓“东南坼”即,《淮南子·天文训》“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的意思。所以下句就写其孕大涵深,“乾坤日夜浮”是说夭上地下(如君山)的景象一齐纳入湖中,即“涵虚混太清”、“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浮”字写得动荡如见。这里的东南,当然是个相对方位。诗句也反映出诗人胸次的豁达,能使读者受到同样的感染。黄生读此,谓“不知少陵胸中,吞几云梦也。”
三联直抒胸臆,多年战乱和漂泊,亲朋的书信往来是完全断绝,用“无一字”来表达这样在的意思,尤见沉痛。诗人时年五十七,而已一身是病(肺病、疟疾、风痹),而终日生活在水上、船中,除了孤舟一叶,便一无所有,而诗人自己也就好比是一叶孤舟。查慎行说:“于开阔处俯仰一身,凄然欲绝”极是,盖境界的空阔,往往能加强人的孤独之感。如陈子昂登幽州台然。
最后提到国事,并为之涕泗纵横,是已超越一己之困顿,与三联处境狭阔顿异,而与次联写景的胸襟气象,正好相称。
本篇笔力、胸次、境界俱上,在刻满岳阳楼的“唐贤今人诗赋”中,洵为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