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的表达非常深厚广泛,有时几个字就能写出一篇文章,这并不奇怪。领导的讲话稿与普通文章不同,通常情况下会有所不同。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以领导常说的话为基础,却能产生深刻的文章,写出精彩的讲稿。
1998年底,我所在的Z市市委书记在市领导干部研讨班上做了一个演讲,题目为《不敢为善大》。这个标题显然是创意而来,源自于众所周知的古语“不以善小而不为”。为什么要提出这个命题呢?主要还是当时的背景原因。首先,Z市地处全省最小、人口最少的地区,发展水平相对一般。当时正值城市化浪潮兴起,周围一些城市发展势头迅猛,给Z市带来很大压力;其次,一些干部的思想观念存在一定差距,习惯于小打小闹,安于现状,缺乏谋划和实施大事的视野和胆识。这种现状被人们称为“小码头”意识,有一定历史渊源。据说清朝末年,刘鹗(《老残游记》的作者,曾在Z地任官)在争取修建卢汉铁路失败后回到北京,提议修建津镇铁路,遭到Z地官员的强烈反对而未能实现。自六朝以来,Z地一直是南北运输的枢纽城市,但在交通方式转变为铁路时,错失了实现城市转型的重要机遇,从此城市地位下降。后人由此得名,称这种短视、自我设限的现象为“小码头”意识。
演讲稿分为四个部分,每人负责一部分,结合实际,详细阐述,总共写了一万六千七百字。第一部分讨论了要具备谋划和实现重大事业的精神状态。特别强调要实现跨越世纪的发展目标,在区域经济竞争中不落后,为官者要负责任等方面进行了详细阐述,最后引用了毛主席的话“人需要有一定的精神”,提出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中,必须拥有争取成为一流、胸怀全局的雄心,实现“在小城市也能办大事,小城大作为”,不是神话和空想,需要有足够的自信和认识。第二部分阐述了要提升实现重大事业的能力。特别着重从规划、创新、实施三个方面进行了详细阐述,尤其是在制定规划方面,提出了要“战略上主动出击”、“全面掌握关键”,善于洞察形势、把握大局;在创新能力方面,提倡要“有非他人所能的创意、勇于尝试新思路,做出非他人敢为的举措”。第三部分详细介绍了实现重大事业的工作重点。强调要“从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入手”、“从最棘手的事情中寻找突破口”、“从最薄弱环节着手”、“从群众反映最强烈的问题入手”,特别强调了“需要投入大批资金进行城乡建设”、“工业领域要有新的标志性项目”、“第三产业发展需要形成大格局”三个方面。
特别是在城市建设方面,直面自身的薄弱和落后,包括对被称作千年之城的Z市,总让人感觉其“长久未变”,“时光停滞”。提出了要以高水平规划布局,依托老城并突破发展限制,让原本“瘦弱”的Z市焕发活力,使原本“袖珍”的Z市变得强大,提出了拉开城市发展格局的“东进”“南移”“西拓”设想。第四部分强调了要创造支持大事、推动大事的氛围。重点从领导者的胸怀与胆识、选拔人才、倡导集体智慧等方面展开讨论,特别针对人文环境的建设进行深入探讨,着重指出了干部和群众中存在的“小固步自封”的思维。强调要顺应时代潮流,解放思想、积极进取,创造出非凡的成就。
这次演讲激起了广泛的思想共鸣,深刻地诠释了人们日常共同体会的事物,提出了一些理念和思路,既挑战了当时人们的常规思维,又在精神上获得了广泛认同。比如,对于城市框架进行“东进”、“南移”、“西拓”的设想,一下子拓展了城市发展的视野和思路,或许这对许多人来说当时还是过于宏大的构想,但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实践确实充分证明了其正确性。
新一届省委换届后,在2011年底召开的全体会议上,省委书记发表了题为《担负起继往开来的历史重任》的讲话。这种讲话是地方党委换届后的必备程序之一,常委和新书记在新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选举产生后,新书记会代表新的领导班子发表讲话。领导同志通常会高度重视这样的讲话,因为它不仅是程序性的要求,更是对未来施政方向的纲领性表述。
随后我在反复思考中找到了一个切入点,并且认为可以围绕省委领导经常提及的“继往开来”这一议题展开。虽然“继往开来”并不是一个新词,在任何一个领导的时间里似乎都可以说得出口,但在那个特定的背景下,却有着独特而具体的内涵,值得深入挖掘。当时,中央领导对我省工作提出了“继往开来”,并明确要求在新的起点上开创科学发展新局面,随后省委领导在多个场合都强调了要回答“继什么往,开什么来”的问题。我听了几次后,也在脑海中思索,但并未深入思考。直到那次准备演讲稿时,之前在脑中盘旋的想法又浮现并得到了确定,我感到这正是回答这个问题的绝佳时机。同时,从一个大的时间节点来看,也有很实际的内容符合“继往开来”的理念,而且目标十分明确。首先,全省率先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基本实现现代化已经走过近十年的历程,取得了重要的阶段性成果,省党代会报告的主题正是“全面建成更高水平小康社会,开启基本实现现代化新征程”,围绕这一奋斗目标对未来发展进行了战略部署。其次,正值“十二五”开局之年,基于现有基础,面向未来发展,有许多新任务和要求需要实现。
演讲稿的起草首先依据三个“传承和开拓”的思路展开:第一是“传承全面小康建设成果,开启探索基本实现现代化之路”。这是围绕刚刚闭幕的党代会主题展开的,内容涵盖了改革发展,强调了一代有一代的使命和责任,新一届省委要在继往开来中勇往直前。第二是“继承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长期努力,开启增进民生幸福、共创美好生活之路”。主要强调了践行党的根本宗旨,以及调动全社会的创造力量,唤起千千万万人民同心奋斗。第三是“传承历届省委良好传统和作风,开启更加政通人和、风清气正之路”。主要讲了班子团结、民主集中制、反腐倡廉等内容。演讲稿初步完成后,省委领导同志亲自指导修改文稿,特别是针对当年是我党成立90周年,加入了一条“传承我党90年辉煌历程,奋斗为实现党的政治理想之路”,并且作为第一条。这一条突出了对新一届省委领导班子的政治要求,强调作为一级地方党组织,首先是一个政治组织,在巩固党的执政地位、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中承担责任义不容辞的使命,必须始终保持政治上的清醒与坚定,坚决与党中央保持一致,善于用政治眼光观察和处理问题,善于从整体上思考和把握问题,时刻怀抱党的忧患之心,恪尽党的责任。
这显示了领导同志更高的思维境界,不仅让讲话内容更加充实,也让讲话的意义和结构得到了提升。最终的演讲稿结构基于四个“继往开来”,字数不超过三千字,生动、简练地传达了新一届省委领导班子的治理理念和目标,获得了良好反响。在同类演讲稿中,这篇稿件独具特色,既不墨守成规,又将关键要素融合其中。
这种做法似乎还可以再举出更多例子,但总体来说,以“片言只语”为基础展开写作演讲稿是一种非常规的方法,在平常的文稿写作中并不常见。是否采用这种方法,主要取决于两方面因素:其一,就是演讲稿的类型。需要强调思想引领和独特性的演讲可采用这种方式,尤其是对于那些约定俗成的写作方式,可以大胆突破,通常会产生奇效。但对于普通的工作安排类演讲,这种方式就不太适用,因为最重要的是将事情说清楚,而不是追求新颖而留下太多“做作”的痕迹。其二是“片言只语”的含义。显然,这里的“片言只语”必须包含有值得展开和讨论的内涵。大致分为“新话”和“老话”两种。领导们提及的“新话”,往往涉及新概念和新思想,值得关注和理解,适当时可以拓展以凝聚共识;而对一些“老话”,如果领导一再强调,必定存在其新的现实针对性,可能是值得推崇的传统作风,也可能是要集中斗争陈年陋习。然而,无论何种情况,都需要我们深刻理解领导言辞背后的深意,提出新见解,最终归结于对领导意图和客观现实的准确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