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又是一个月的五号。女人说的很随意。
男人会意地朝她看一眼,等会我就去邮局。
他们家住乡下,坐车去镇上邮局得十多分钟,女人闻不得汽油味,晕车,坐摩托嘛又害怕。
男人是去给女人老家的父亲汇钱。
女人是四川人,八年前到广东打工,后嫁给了本地的男人,也一直没有回过家。
一提起老家,女人就想起父亲,一想起父亲,女人就一脸的厌憎的表情,女人走时的情景永远记得,哭泣地将脚跺了又跺,我不再回来啦,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女人的父亲脾气暴躁,经常打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打,打牌输了钱得打,喝酒醉了的时候得打,作业做不完的时候也得打;用荆条抽,用皮鞋尖踢,用书本砸,没轻没重,折腾的女人经常哭哭啼嘀,旧伤没好添新伤,拿女人自己的话说,嘤嘤嘤,我在脚板心下过日子啊……
因为父亲的粗暴,母亲悄悄地走了,一去无音讯。女人自己也曾二次写下遗书准备自尽,后被乡邻发现才阻止了。
一结婚,男人就说,一起回趟你的老家吧。女人把眼一棱,很坚决,讲过的,不回就不回。
男人低声叹了口气,他是你爸啊。
有这样当爸的?女人眉毛一扬,唾沫四溅地扳起指头又一次滔滔不绝地讲叙那她在脚板心下痛苦不堪的日子。
一年后,女人挺起了个大肚子,男人又提及此事,回家看看吧。
女人将头扭转了下,我还是不想认他。
男人小声了些,血浓于水啊,没有他哪有你呢?
女人愣怔了半晌,他是养过我,我是用过他的钱。又愣了下,好,那你今天去给他汇点钱,以后的每个月今天都汇,当我还他的。
男人以为女人做了让步,头又向前凑了些,寄多少啊?
没想,女人却恼了,还能给他寄多少啊,贰佰圆足够了。咚咚咚,女人扭身去了另间屋子。
就从这天起,每个月五号,男人按时去镇上给女人父亲寄贰佰圆钱。
一年、二年、三年……如今,女人的孩子都七岁了。
男人推出摩托车,女上追出来,耳膜听起茧的老话,顺便在旁边的农贸市场买几斤花生回来啊。
男人呵呵一笑,应的比较爽快,好哩。
男人喜欢吃花生,就是一个人也喜欢叫女人炒碟花生自斟自饮,来了客,这道菜更是少不了的。
一次,男人用袋子一气买了二十斤花生回来,女人却又生气了,买那么多干嘛,生虫发霉了好?于是,一向依顺女人的男人每次就只买五斤,刚好一个月的食用。
每次汇钱回来,女人都得问,汇了?
男人说,汇了。
女人再问,多少?
男人说,贰佰。
女人眼就转向男人提的花生袋,花生多少钱一斤?
男人说,肆圆。
女人马上又妈呀一声,又长了?一个月一个价啊上,上个月不是叁圆捌么?
男人嘿嘿笑,这年头什么都在往上窜,按按自己的衣包,它不是在跟着在往上涨?
女人就噢了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
今天,男人又从镇上回来。女人照例问,汇了?
男人说,汇了。
女人又问,汇了多少?
男人说,还是贰佰。
女人再问花生。
男人问,肆圆伍了。
妈呀女人的惊叫比以前哪次都叫得更让人怵心,发洪水了哟。
男人发现女人的气色不太好,以为女人还在为娃娃昨天在学校里惹祸的事气恼,轻轻地将手放在她肩头,莫生气,娃儿还小,慢慢调教。
女人砰地将男人的手挡开,你啊,笨的不是一般。
男人一脸的莫名其妙,我笨?
女人潮红着眼睛,你还不笨?花生去年过年时才叁圆,一月一个价,都肆圆伍了。七年前,我离家的时候肉才卖肆圆一斤,现在什么价了,都拾伍圆啦……
男人忽地有了警觉,想起每次从邮局回来女人不变的问话和那一声长长的哦,是不是汇给他爸的钱也该涨了?
男人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望着女人讪讪地笑,还真是有点笨,下个月……
女人知道男人下面要说的话,马上岔开,喊自己的娃娃,老师布置的的作业有没有写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