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她对雄性动物感兴趣,一次她说道想要一条狗,有人就给她弄回一条,当她发现那狗是母的,啪一下刀子甩过去,狗就没命了。后来她身边的人就知道了,这个女人骑的马必须是公马,带的狗也得是公狗,就连她食用的猪肉要是母猪肉,她绝对会骂人的。
她是一个女人,寨子里的人却称呼她爷。她的做派也像个爷,话只要出口,说一不二。爷有个特点,就是喜欢男人,她左右跟的,也是男人。这位爷是一个匪,身上的功夫是老当家的请人教的,虽说她不是老当家的亲生闺女,可老当家的就喜欢在她身上下本钱,理由是,她有灵气,是块当匪的料。
老当家的归西后,就把位子传给了她,所以,她现在是这寨子里的掌门人。这位爷另一个独到的特点,就是善骂,骂可骂之人,骂可骂之事。爷还爱喝酒吃肉,和手下说话从来没小声过,哪个敢有一点不顺眼,抬脚就踢屁股。一次一个小子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就那么瞄了她一下,刚巧被她发现了,当着众多人的面,爷走到那小子面前,伸手抓住他裆里的物件,就地转了几圈,转得那小子眼睛失光,又羞又痛。
该过年的时候,是寨子里最热闹的,每天都有人下山盘收,查货。让大伙不明白的是,爷这几天亲自下山,提回的货都是六七岁的小女孩,通常寨子里称不值钱的女孩为柴票,值钱的当然是男孩,称为金票。但到了爷这里,女孩就成了值钱金票,要价一点不低。
爷就是爷,爷做的没有一桩空票。别的山寨以匪为主,爷的山寨却是以匪为副,现在的爷出去绑票,纯属娱乐活动,心情舒畅了,就下山转悠一下,绝对不伤天害理。还是在老当家的在世的时候,爷就建议在镇上和县城,投资做绸缎和粮食生意,派脑子灵活的入去掌管,老当家的每年年底要盘收,盈利的拿钱,亏本的拿命。也该着她眼尖识人,被派去做生意的人个个头脑灵活,没有一个亏本的,老当家的高兴得不得了。
爷身上不但有匪气,还有生意人的灵气,这一点是最让寨子里的人信服的,别看爷是一个丫头片子,在这个匪寨子里,哪个也不敢小瞧了她。
最近寨子的匪只绑女票,不绑男票,谁家有六七岁的女孩,一准不让出门,必须出的时候,也要好几个人看着0对于这样的事情,跟在她身边的人也奇怪,为啥绑票只绑女孩子,不过,奇怪归奇怪,谁也不敢问什么。这天爷又招呼人下山,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没一点点女人的迹象。
爷骑的是一匹白马,天擦黑的时候,他们一帮人到了西泠镇。今天的天气很有意思,寒冷的空气中已经夹杂着小雪花,看样子会有一场大雪了。爷一句话不吩咐,直奔周家药店。周家药店是方圆几百里的老字号,也都知道周家药店的老板是有钱的主,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去周家药店,还是第一次。
手下人还没有想明白,见爷的手一甩,周家药店的招牌就稀里哗啦下来了,她进了前厅,把枪咣当扔到柜台上,大声说叫你们掌柜的。伙计们知道这是匪到了,吓得站着动都不敢动,心里想的是快跑,两条腿却发软就是不听使唤。周家药店掌柜的刚好就在前厅,毕竟事情过去了十几年,爷进来时没有看准,认还是认得的。掌柜的双腿跪倒,嘴里连说,好汉好汉,有话好说,万莫动武。爷冷冷地说,放心,今天我只要你的命。掌柜的说,我们也是小本买卖,一年下来刚够糊口,只要大爷说出一个数,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掌柜,忍不住眼睛一热,嘴上却说,好,今天我不说数,你只管拿钱,你认为你的命值多少,就给我拿多少。周掌柜叫人拿了两千大洋。爷连看都不看,气愤地说,你的命就值这个数?不行,你南墙根下那几罐子东西不挖出来还等什么时候。周掌柜抬起头,你是……爷的两眼喷血,破口大骂,老东西,别管我是谁,爷今天就认钱。
周掌柜又派伙计到墙角,挖地三尺,挖出来几个封口的罐子。当然,这里面全是银圆,周掌柜看到自己的银圆就这样被人用袋子装走了,心疼得眼泪直流。周家药店的老伙计知道,掌柜的这次破费大了,当初土匪绑了他女儿的票,要两千大洋,他宁愿不要闺女,也不破费那两千大洋。
爷带着周掌柜的全部积蓄上山了,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爷进到周家药店见到周掌柜后,爷的眼泪就吧嗒吧嗒一直往下掉,她说话的时候是强忍着的。跟随爷的人,还没有谁见过她哭。爷哭的时候,像一个让人心疼的女人。手下的人有想讨好她的,就说,爷你真神,怎么就知道周掌柜墙根下有银圆呢?话还没有说完,爷抬手,一个嘴巴过去了。说话的人当然不知道,爷被老当家的绑上山的时候,已经六岁半了。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