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和镇并不祥和,祥和镇里的人天生脾气暴躁,沾火就着。
祥和镇出了一件怪事儿,百余户人家的小镇上,每天都会有人发现自己家丢了一样东西,而同时也会发现多出一件东西。最先发现这怪事儿的人是镇东卖肉的王屠户。
王屠户一天早晨起来。习惯地去案板上拿刀,发现刀不见了,在原来放刀的地方多了一个茶壶。他拿起茶壶仔细看,发现壶底有四个字:刘记茶馆。
王屠户一拳砸在案板上,心想,好你个刘茶水啊,半夜来抢走我的刀,摆明了不让我做生意。留下一把破茶壶、明摆着向我示威嘛,我王屠户如果怕了你,我就不姓王。
刘记茶馆的掌柜,小镇上的人都叫他刘茶水,之前是个摆茶水摊子的,后来才开了茶馆。他刚起来,就听到门口王屠户杀猪般的叫声:“茶水刘,刘茶水,你给我滚出来。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刘茶水出门,看到王屠户一脸凶相,就问:“你一大早闲得难受吧?”
王屠户没说话,上来就给了刘茶水一拳,刘茶水倒在地上,脸肿了起来0王屠户说:“你再装,你自己干的好事,拿了我的刀,还留一个你店里的破茶壶,明摆着欺负我呢。你是嫌我在你茶馆旁边做生意了吧,今儿给你个教训,我王屠户不是好惹的。”说完走了,留下捂着脸的刘茶水在那发愣。
被打了的刘茶水回到茶馆里,心想,怎么会有我茶馆里的茶壶呢。他忍着脸上的疼,清点了一下他的茶壶,的确是少了一个,他又发现,集中放茶壶的地方多了一个大碗。拿起碗细看,觉得眼熟,猛地想起,这不是馄饨张家特制的大碗嘛。他咬着牙气愤地想,好啊你个馄饨张,你让我挨了打,我和你没完。
刘茶水小跑着去了馄饨张的面馆,发现面馆里只有伙计在,一问,才知道,馄饨张去了李铁匠家。刘茶水刚来到李铁匠家门口不远处,就看到李铁匠和馄饨张抱在一起,在地上厮打得火热。他摸摸自己的脸,心里终于舒服了些,转身回茶馆去了。
就这样,小小的祥和镇每天都有人丢东西,每天都有人打架,每天都有人受伤,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在祥和镇人的眼里,习惯就是习惯,没有人去问原因。
终于有一天,赵裁缝早上起来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水桶。
找来找去,竟然什么东西也没丢。赵裁缝围着水桶转了两圈,这一转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爹。他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双布鞋。在他小的时候,爹曾经和这布鞋的主人去外地,回来时,身上能用的东西都进了路边的当铺,在一个破房子里过夜,醒来时,鞋的主人不见了,就留下了这双布鞋。爹走回祥和镇时,脚是光着的,脚底磨破了,他也没动这双鞋。爹说,这是别人的东西,别人的东西咱再需要也不能动。后来一直没有打听到鞋主人的消息。爹上天享福的那天,把鞋传给了他。赵裁缝看着布鞋,长出了一口气。他拎起水桶放在自家大门外的街道上。
这一反常的行为,改变了小镇已有的习惯。
药铺的孙掌柜发现自己丢了水桶,多了一盏油灯,就去街上想找小偷算账。他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家的水桶在街道上好好地放着呢。一高兴,拎回去了。回到药铺的孙掌柜看着那盏油灯发愣,他一拍脑袋,拎起油灯走到门外,左看右看,最后把油灯挂在街边树丫上。
第二天,树丫上的油灯不见了。
祥和镇又出了一件怪事儿。如果谁家发现丢了东西,不用着急,在小镇上转一圈,总能在谁家门口找到。自己多了的东西也被习惯性地放在自家门口,第二天放在门口的东西也就不见了。小镇上再也看不到有人打架了。
离小镇不远的一个破庙里,有两个乞丐在喝酒。其中一个说:“师兄,我没说错吧,祥和镇的人虽然平时脾气暴躁,性格刚烈,但他们本性并不坏。”
另一个乞丐喝了口酒说:“师弟,这次你赢了,我输得高兴。之前的祥和镇人像吃了火药,沾火就着,如今的祥和镇真的祥和了。”
“是啊,我们可以回去和师傅交差了,他老人家以后不用经常念叨他那双布鞋了吧……”两人相视而笑。
选自《文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