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康贝夫人有好多次心不由已地想到发生的事,也象拉罗谢富科先生那样忿恨。但是她看到自己年轻、美丽、富有、受宠,她不明白,这种假设存在的忿恨会影响她的生活。然而,当康贝夫人清楚地知道他曾经担心她到了说出他所知道一切的地步,于是她就在亲王夫人面前先发制人。“夫人”,康贝夫人在回答亲王夫人的夸赞时说,“别太夸我这一次采取的所谓巧妙手段了,因为有些人认为,上我们当的军宫知道对真假孔代亲王夫人怎么对待。”
但是,因为这种假设使亲王夫人在执行这条计谋时所表现出来的能耐,因此她自然什么也不想相信。
“对,对,我亲爱的克莱尔,”亲王夫人回答,“不错,我明白:因为今天我们的那位贵人知道我们曾骗了他,所以他想装装样子,说优待了我们;不幸的是,等到为此事而失宠,做起来已经有点晚了。不过,顺便提提,你说在路上碰见了拉罗谢富科先生?”
“是的,夫人。”
“他对你又说什么了?”
“他去蒂雷纳同布庸先生商量事情。”
“是的,他们之间有斗争,我很清楚。表面上拒绝这种荣誉,而实际上两个人都很想统帅我们的军队。当我要搞和平时.反抗就越是害怕的东西,他就越是得为走回头路而付出高昂代价。但是,我有一份图维尔夫人的计划,要让他们赞同。”
“哦!哦!”子爵夫人听到这个姓氏微笑着说,“那么,殿下同她平时的女参谋和解了?”
“完全应该这样。她跟我们在蒙特龙会合,带来了她的一卷子纸,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叫勒内和我笑死。”亲王夫人接着说:“图维尔夫人还说,‘虽然殿下对这些设想、这些辛劳思考成果毫不重视,可是,我对大联盟带来了我的贡献……”
“这岂不是一个真正的讲演吗?”
“分三个部分。”
“殿下对此作了回答?”
“没有,我让勒内讲话。‘夫人’,他说,‘我们从来都没怀疑过你的热情,更没有怀疑过你的智慧,这对我们都是十分宝贵的。我们感到惋惜,亲王夫人和我,每天……’总之,他还对她讲了不少让她着迷的好话,最后她把她的计划交了出来。”
“是什么?”
“她要任命的统帅既不是布庸先生,也不是拉罗谢富科先生,而是蒂雷纳先生。”
“哦!”克莱尔说,“可是,这一次好象女顾问顾问得很不错,勒内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子爵夫人言之有理,她为我们的慎重考虑带来了又一条好的意见。”勒内恰在这时拿着一卷纸进来,象图维尔夫人那样郑重其事的样子,回答道:“可惜蒂雷纳先生无法离开北方军队,而我们的计划想让他在马扎兰与王后向波尔多进军时,去向巴黎进军。”
“你会注意到,我亲爱的朋友,勒内是会办难事的人。因此我们的统帅既不是布庸先生,也不是拉罗谢富科先生和蒂雷纳先生,我们的统帅就是勒内!阁下是什么意见?这算是宣告吗?”
“是的,夫人。”
“图维尔夫人的宣布,当然。”
“绝对这样,夫人。只是要作某些必要的文字修改.使馆文体,你知道……”
“好,好!”亲王夫人笑道,“我们不注重文字,只要有思想,这是必需的。”
“思想是有的,夫人。”
“而布庸先生,他在什么地方签字呢?”
“在拉罗谢富科先生签字那一行里。”
“可并没有对我说明拉罗谢富科先生在什么地方签字。”
“拉罗谢富科先生签在昂格伊安公爵先生的下面。”
“昂格伊安公爵不应该在这样的文件签名。一个孩子!要想到这个,勒内。”
“我想到了,夫人。国王死了,王子就来继承,将来某一天,他……为什么他不能象王子将来成为法国主人那样而成为孔代家的主人呢?”
“可是,拉罗谢富科先生会说什么呢?布庸先生会说什么呢?”
“前者已经说了,夫人,而且说完后就走了。后者在事情做出后就会知道,因此说他想说的话,对我们没什么要紧。”
“这就是在你面前所表现出的对事业的冷漠态度吗,克莱尔?”
“将冷漠抛在一边,夫人,”勒内说,“在我们对拉梅勒雷元帅打出第一批炮弹时,冷漠就会热起来。这些先生希望打仗,那好.就让他们打吧。”
“小心不要太惹他们不满意,勒内,”亲王夫人说,“我们只有他们……”
“他们只要你的名声;他们尽量为他们自己打仗,你将会看到他们能坚持多久。俗话说,有来有往,半斤八两。”图维尔夫人刚刚走进来,满面春色,但顾问最后的几句话使她随后略显担忧的神色加重了。
她匆匆向前走一步说:
“我向殿下提出的计划不幸遭到了勒内先生的非议?”
“恰恰相反,夫人,”勒内施礼道,“我细心地保留了你计划的大部分内容,不过,公告的签署人不是布庸公爵,也不是拉罗谢富科公爵,而是昂格伊安公爵大人,上述先生的名字列在小亲王的名字之后。”
“你这样做是会使小亲王的名誉受到影响的,先生。”
“连累到他,这太好不过了,夫人,因为我们打仗就是为了他。”
“可是,波尔多人爱布庸公爵,喜欢拉罗谢富科公爵,他们甚至不认识昂格伊安公爵。”
“你错了,”勒内说着象平时那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纸上的内容总是出乎她的预料,“因为这有一封波尔多议长写来的信.他在信中求我能让小王子签署公告.”
“唉!你要蔑视议会,勒内,”亲王夫人说,“如果我们落入议会之手,就没必要摆脱王后与马扎兰的专权了。”
“殿下愿进波尔多吗?”勒内问。
“当然愿意。”
“那好!这就是进与不进的条件。他们不发一弹只是为了让昂格伊公爵进城,而不是为了其他人。”
图维尔夫人咬起了嘴唇。
“那么.”亲王夫人说,“你让我们从尚蒂利逃出来,让我们走150法里,只是要让我们遭受波尔多人的侮辱吗?”
“夫人.你认为的侮辱,实际上则是敬意。实际上,他们要接待的是孔代亲王夫人,而不是别的任何人,这是多么大的奉承啊!”
“那么,波尔多人甚至连那两位公爵也不接待了?”
“他们只接待殿下。”
“我一个人能有什么用呢?”
“咳!老天爷,你只管进城,然后,在进城时,让城门大开,其他人就跟着你进去了。”
“我不能离开他们。”
“这是我的看法,半月后就是议会说了算了。波尔多不欢迎你的军队,因为他们害怕,半月后就会自我号召进行自卫,这样,你就会双倍提高威望,波尔多人就会加倍要做你所要求的东西。因此,请你放心,他们每个人都会为你情愿去死。”
“那么,波尔多受到威胁了?”图维尔夫人问。
“很受威胁,”勒内回答,“这就是为什么要赶紧占领那里。只要我们不到那里,波尔多就会名誉不受损伤地拒绝为我们打开城门。一旦我们到了那里,波尔多要把我们赶出去,就会名誉扫地了.”
“请讲是谁威胁着波尔多?”
“国王、王后、马扎兰先生……正在招募的皇家部队。我们的敌人占领了圣乔治岛,那里离波尔多只有3法里。该岛刚刚得到了加强,补充了给养,新派了一名总督。波尔多人将打算占领该岛,那自然要打仗,因此,他们就得与国王最精良的军队交锋。他们就象想模仿军人的平民那样,大伤元气,就会大声叫嚷求助于布庸公爵和拉罗谢富科公爵。于是,夫人,是你将这两个公爵掌握在手中,成为你同议会对话的条件……”
“可是,在波尔多尚没有遭受一次让他们灰心的失望之前,最好我们生法先把这个总督争取过来”
“如果你在波尔多,即使果真失败了,你也没什么可怕的……至于争取总督之事,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为什么?”
“因为这个总督是殿下的仇敌。”
“我个人的仇敌?”
“是的。”
“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他永远也不会原谅殿下在尚蒂利捉弄他,使他成为牺牲品……哦!马扎兰先生并不象你想的那样笨,夫人,尽管我拼命对你一再说相反的意见,可你听不进去。现在证据来了。他被安置在圣乔治岛,也就是说,全国最好的阵地,你猜他是谁?”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完全不知道这会是什么人。”
“那好,就是你多次嘲笑的那个人,他出于不可思议的笨拙,居然让殿下从尚蒂利逃走了……”
“卡诺尔先生,”克莱尔叫道。
“是的。”
“圣乔治岛总督卡诺尔先生。”
“正是他本人。”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在我面前被捕……”
“这是真的。可是,他无疑受到重要保护。他的失宠反而变成得宠了。”
“而你,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我可怜的克莱尔,”亲王夫人笑道.
“你很肯定,先生?'’克莱尔愣愣地问。
勒内象平时那样将手伸进他那个绝妙口袋中,取出一张纸说:
“这是里雄写来的一封信,详谈了新总督的安置,并向我表示殿下没将他安置在圣乔治岛,颇感遗憾。”
“亲王夫人,把里雄先生安置在圣乔治岛!”图维尔夫人得意地笑道,“我们可以取代陛下,具有任命总督的权力!”
“我们拥有一份,夫人,”勒内回答,“这就可以了。”
“一份什么?”
图维尔夫人看见勒内又要伸手去掏口袋,浑身战栗了一下。
“埃珀农公爵先生的空白证书,”亲王夫人大声说,“真的,我倒是忘记了。”
“唉!那是什么东西?”图维尔夫人厌恶地说,“一个破纸头,不是别的。”
“这个纸头,夫人,”勒内说,“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任命,以此来抵消他们的任命。是乔治岛的平衡力量,总之.是我们的指望.是多尔多涅河上的某个战略要地,就象圣乔治岛是加隆河上的战略要地那样。”
“你肯定,”这5分钟以来,克莱尔什么也没听见,她仍停留在勒内说出的被里雄证实的那个消息上,她说,“你肯定,先生,真正是同一个卡诺尔先生,先在若尔内被捕,现在又作了圣乔治岛的总督吗?”
“我肯定,夫人。”
“马扎兰先生的做法倒很奇怪,”她继续说,“用押送的办法将任命的总督送到他的管辖地。”
“不错,”亲王夫人说,“这其中必有原因。”
“也许,”勒内说,“有娜农·德·拉蒂格小姐。”
“娜农·德·拉蒂格!”康贝子爵夫人叫道,可怕的回忆咬着她的心。
“这个贱人!”亲王夫人轻蔑地说。
“是的,夫人,”勒内回答,“殿下拒绝接见的这个女人。她曾想向你表示敬意,你不理会。而不象你那样严守礼仪规定的王后却接见了她。这种做法使你的侍从认为孔代亲王夫人是一个比奥地利公主安娜更伟大的贵夫人,但是,说实在的,这位皇后却比孔代夫人更加谨慎。”
“你记忆不好,勒内,或者你是想谨慎地对待我,”亲王夫人叫道,“那个傲慢的女人不仅是说比我更谨慎,而且还说比我更有头脑。”
“这可能,”勒内笑道,“那一会儿我在前厅里,没有听到这句话的结尾部分。”
“可是我在门口听着,”亲王夫人说,“我听到了话的全部内容。”
“那么!你明白,夫人,”勒内说,“这是一个对你交战最厉害的女人。皇后会派出士兵与你战斗;而娜农则会向你派来专门搞破坏的敌人。”
“也许你处在殿下的位置上,”图维尔夫人尖刻地对勒内说,“你会恭敬地接待她?”
“不,夫人,”勒内说,“我会含笑接待她,我会收买她。”
“那好呀!若是要收买她,早晚都行。”
“当然,随时都行。可是现在的价码对我们的钱袋来说,就显得太贵了。”
“她要多少?”亲王夫人问。
“5万里佛尔,这是战前的价。”
“现在呢?”
“100万。”
“可是,若出这个价钱,我就去收买马扎兰先生了!”
“这有可能,”勒内说,“被人卖来卖去的东西会降价。”
“可是,”图维尔夫人向来主张采用暴力方式,她说,“如果收买不到她的话,就得把她强夺过来!”
“如果你能达到这种目的,确实给殿下帮了忙。但是,这很难办到,因为我们完全不知道她的行踪。算了,我们还是不忙这个吧,我们先进波尔多城,然后再进圣乔治岛。”
“不,不!”克莱尔叫道,“我们先进圣乔治岛!”
这种发自子爵夫人内心的感叹声让坐在旁边的两个女人都扭过头来看她,而对克莱尔不亚于拉罗谢富科那样关注的勒内也看着她,只是带着更善意的表情。
“你疯了,”亲王夫人说,“你很清楚勒内说过的话,那地方难以攻取。”
“是有可能的,”克莱尔说,“我认为我们能够占领那个岛。”
“你有计划吗?”图维尔夫人带着那种怕对任何人奉若神明的表情说。
“也许有,”克莱尔说。
亲王夫人笑道:
“按照勒内讲的,圣乔治岛那么昂贵方能收买,也许我们还没富有到那种地步。”
“我们不去收买,”克莱尔说,“然而我们同样能够得到。”
“那么是通过武力,”图维尔夫人说,“我亲爱的朋友,你回到了我的计划之中。”
“是这样,”亲王夫人说,“我们派里雄包围圣乔治岛。他是当地人,熟悉地形,如果要找攻占这要塞的人,那么就是他了。”
“在没采用这个方法之前,”克莱尔说,“先让我试试,夫人。如果我失败了,你再按你设想地去办。”
“怎么!”亲王夫人吃惊地说,“你要去圣乔治岛?”
“我要去。”
“独自一人?”
“让蓬佩随行。”
“你什么都不怕?”
“如果殿下肯给我个任命的话,就让我以谈判代表的名份去。”
“啊!这倒是稀奇!”图维尔夫人叫道,“我认为外交官并不这样匆匆行事。图维尔先生是当时一个优秀的外交家,同时又是很好的军人,他对外交这门学问作过很长的研究,他认为这是最难的一门学问。”
“不管我的这门学问怎样不足,夫人,”克莱尔回答,“然而,只要亲王夫人允许的话,我就去试试。”
“亲王夫人肯定会允许你,”勒内说着向孔代夫人瞟了一眼,“我甚至认为,在这样的谈判中,若有人能取胜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你……”
“另一个人办不到的事,夫人到底如何作呢?”
“她只是同卡诺尔先生讨价还价,若让另一个人去做同样的事,就会被人从窗口扔出去。”
“一个男人如此,”图维尔夫人又说,“可是,一个女人……”
“若是一个女人去圣乔治岛,”勒内说,“应该由夫人去,甚至可以说最好由夫人去,因为这是夫人首先提出来的。”
这时,一个信使走进亲王夫人的办公室,他带来波尔多议会的一封信。
“啊”亲王夫人大声说,“大概是对我所提要求的答复。”两个女人凑近,都没出声,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关心。至于勒内,他仍呆在原地未动,保持着一贯的冷静态度,自然是先知道了信的内容。亲王夫人贪婪地看着。
“他们请求我去,他们等待我去!”她叫道。
“啊!”图维尔夫人得意地叫了一声。
“可是公爵们呢,夫人,”勒内说,“还有军队呢?”
“他们没有讲这些。”
“那么我们什么也没有了,”图维尔夫人说。
“不,”公爵夫人说,“因为我们手中有埃珀农公爵的空白证书,我就会得到控制多尔多涅河的战略要地韦尔斯。“而我,”克莱尔说,“我将得到加隆河的钥匙圣乔治岛。”
“而我,”勒内说,“如果你留给我一段时间的话,我将会把公爵们和军队争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