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爱在月下跳舞。我的小姨是艺大的学生，她努力了十几年才终于轻踮着优雅的天鹅舞步从小镇来到了大城市。可惜她只是一个努力的舞者，在城市里那些天赋与勤奋并存的天鹅身后，她踏着汗水，步步艰难。
为了赶上她们，小姨常常从清晨舞到深夜，晶莹的汗珠从她脸颊上滴落，溅碎了一地月光。可看着月下小姨凌乱的身影，我隐隐有些担忧。天上，月亮按节律圆缺着；窗内，小姨却怎么也踩不准节奏。她太急了，她急着追上她们，急着想在那一场舞台剧的选拔中脱颖而出。
可是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一个不在节奏上的大跳，让小姨拉伤了她的脚。我见到她时，缺月照在她睫毛上，冰凉得让人神伤：“选拔，我去不了了。”
选拔过后的那几个月，小姨每晚都坐在床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房间里循环着那首她打算表演用的曲子。圆月温柔，她轻拂去小姨脸上的泪珠；缺月似水，她洗去了小姨身上急躁的尘土，以冷冷的忧伤滋润着她。
小姨眼中的光渐渐平静和悦起来。
几个月后，那场舞台剧结束了。我和小姨从观众席出来，剧场外是一个小公园。湛蓝深邃的夜空里，月静静地明着，空中缥缈着乳白色的轻纱。
“我想跳一曲。”小姨说。我打开那首曲子，那是小姨练习过无数次的曲子。音符静静流淌着，小姨轻踮脚尖，眼眸低垂。月光有情，将忧伤撒向大地；舞者有意，不急不躁地踏准了每一个节奏，从小镇带来的干净与纯灵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绽放。节奏急促，小步碎踏；一声重音，大跳、落地、旋转，天鹅收起了她的翅膀，向前伏在地上。这曲是“天鹅之死”。
突然的掌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一位老者缓缓走近：“你好，我是来选拔演员的舞蹈团团长，没想到在台下遇见这么优秀的演员……”
小姨喘着气听完了老者的话，她的眼眸再一次晶莹了。
我抬眼望去，看见云开月明，繁星一片，夜空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