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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雨跟爱情有关》原文_作者:孟宪岐

发布时间:2023-07-29 11: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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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那场雨,妈总是叹息一声:“那雨可真大啊!”叹息完,妈的眼里就有亮亮的东西汪着。

那场雨跟妈的爱情有关。那年的夏天,妈被大队推荐去上大学。妈在生产队当妇女队长,被大队党支部命名为“铁姑娘队长”,推荐的理由是热爱劳动,思想进步,出身贫农。妈准备上的是一所师范学校,中专。

妈和爸正在热恋着。爸跟妈仅仅隔了一条河,就是如今我们村的玉带河。平时,玉带河水清澈见底,一到夏季便洪水滔滔。没有桥,想过河,就得洪水消退后才能趟过去。

爸也因为思想进步,根正苗红被推荐上学。爸准备去的是医专,大专。爸入学的时间比妈晚两天。爸妈相约,妈走时,爸送她到30里外的地方坐班车。

偏偏妈临走的前一天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整整下了一宿,天放亮时才停了。第二天一大早,爸来到玉带河边,只见平日温顺如羔羊的玉带河,此时洪水咆哮,浊浪翻滚。爸一心想送妈走,就选一处平缓的水面游过河去。爸平时能在大队的鱼池里游三个来回,没有人能超过他。可是,他没有料到,湍急的洪水跟平静的池水根本无法相比,刚游了不到两米,一个大浪头涌来,爸很快就被激流卷走了。

妈在家里左等右等,没有等来爸。姥爷说:“河水大着呢,没法过。”

妈说:“再等等0”

姥爷说:“晚了恐怕就坐不上班车了。”

妈就在一阵惆怅中离开了家门。可是,妈还没有坐上班车,就听一个人说,红旗大队有一个小伙子早晨被大水冲走了。红旗大队就是我们现在的红旗村。

妈急忙问那人:“让大水冲走的人叫什么名字?”那人摇头说不清楚。这时,班车已经开来了。妈进退两难,上车走吧,心里惦记着爸。回大队吧,上学又耽误了。妈一咬牙,扛上背包返回来了。

我曾经问过妈:“你返回来,这大学可就上不成了,不后悔?”

妈捋捋有些许银丝的头发说:“不后悔!你爸比上大学重要!”

妈是在半夜赶回家里的。一个年轻的姑娘,扛着几十斤重的行李,独自走了30里路,其劳累可想而知。姥爷一见妈回来,脸就变了颜色,着急地问:“咋啦?没来班车?”

妈平静地回答:“来了,我没坐。”姥爷一脸疑问:“为什么?”

妈答:“我放心不下水生。”

姥爷一拍大腿:“你傻呀?那小子没死,在公社医院呢,只是受了点伤。”妈得知爸在医院里,就连夜赶到医院。原来,爸被大浪头打进水里时,恰巧有人来到玉带河边。因为离得较远,看不清洪水里的人是谁,只知道被大水给冲走了。当我爷爷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带人沿玉带河岸边往下游寻找。在离村子大约五六里的一处浅滩,爷爷发现爸正拽着一根长长的芦苇根,已经奄奄一息了。爸的肚子里灌满了混黄的水汤子,一条大腿被翻滚的砾石砸断了。此时,洪水已经不大了。

妈说,那会儿经常发大水,但都是牦牛水儿,来得猛也退得快。爷爷立即把爸抬到了十公里外的公社卫生院。妈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看见爸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妈就哭了。

爸说:“可惜,没能去送你。还把你给耽误了。”

妈说:“是我自己愿意回来的。”

妈就在医院一直伺候爸。等爸的腿伤痊愈时,那所医专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妈没有上成师范。爸也没有上成医专。

第二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爸和妈都参加了考试,却双双落榜了,那场大雨成为他们终生的遗憾。

爸妈非常恩爱,他们互相洗脚互相剪指甲,一辈了也没吵过架。

看着当年一同被推荐去上大学的人从外面风光地回来了。爸就问妈:“眼热吧?”妈答:“不眼热。”爸摇摇头说:“我可眼热。”

妈就说:“那场大雨啊,真是的。”

爸也说:“那场大雨啊,真是的。”

选自《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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