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初斜,浸梨花。
暮夜四合,城市的灯光次第点亮。广场上跳舞健身的人们渐渐聚集起来,音乐响起来,人们随之舞动。
又是她,每日晚,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广场上,背着一个大蛇皮袋,着一身褶皱的衣。她放下了那个灰色的蛇皮袋,理了理被秋风吹乱的银白花发,接着又低下头,抚了抚褶皱的衣,然后站到了人群里,“又来啦?”周围的人笑着寒暄道。“是啊,是啊。哈哈”她笑着回她们,那笑就如金属相扣,叮叮当当,就似微风拂过琴弦,梨花嫣然水边,似朵云轩信笺上的一抹彩月柔和无数人家,又似那穿梭千年的春风,涤荡被灯红酒绿浸染的灵魂。灯的光晕泼洒在她们身上,风不清谁是谁,她的背影仿佛越来越小,扑朔迷离起来。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用手扶了扶腰,眉头微微皱着,朝最南边的一个长椅上坐下,只见她轻阖了双眸,用手微微垂着腰,脸上紧皱的眉头里,藏不住的疼痛。她顺着长椅,小心的微微半躺着。银白的月光为她踱上了一层冷寂,在迷离的光晕下升腾离合的舞蹈,寂静着,寂静着。
一阵小孩玩闹的声音打破了那方的寂静,我想去上前阻止,可她已经被惊醒,她无力地半睁着眼,双手撑在扶手上,十分吃力的坐起,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脖子,慢慢转过头,朝着小孩嬉笑的地方看去,她看到小孩开心的稚嫩脸庞,眼眸里藏不住的宠溺,她小声地温柔道:“乖乖们,小心点,别摔了。”小孩们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一溜烟的又往别处去了。她刚想回头,可无意的瞥见了长椅栏杆那侧的草地上的一个空瓶。只见她慢慢从长椅上站起,步履蹒跚的走到栏杆边,两手紧紧抓着,半侧过身子,吃力的抬起右脚,然后另一只,她跨到了栏杆那侧的草坪上,小心弯下了腰,捡起来那个空瓶子。她把它拿在手上,倏忽间,脸上的疼痛仿佛全没了,她满意的望着那个瓶子,小心的攥在手上,又像先前那样回到了长椅上,她打开了那个蛇皮袋,把瓶子放了进去,然后跨在肩上,朝远方走去,那一刹那,那一分,那一秒,我觉得她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光芒四射,而又那么惹人心疼。
是的,她是个捡垃圾的老人。她的身上,没有卑微,只有高贵,她的肩上,只有大家,仿佛忽略了自己,她的背影,细细品味中,我仿佛看到了人性的光芒,不抛弃,不绝望,如砖缝里的小草,不屈不挠的活着,心怀美好的活着。
月亮已被云彩遮住,只是光芒依旧,穿过一缕一缕纱似的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