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与根结婚了。
村里的女人好生羡慕,秀八字命蛮好哩,嫁了根这样知冷知热的男人。
根在秀的面前是一条牛,秀一吆喝,根就迈开了蹄。秀说干啥,根就做啥,家里地里的活儿全包了,连倒尿盆的事,根也干。地里的庄稼,种啥收啥,不是薄收,是丰收。根是种庄稼的好把式。
村里待嫁闺中的妹仔都向秀讨教,讨治男人的秘诀。
秀淡淡地说,没啥子。脸上却洋溢着诡秘的笑。
三五个妹仔就缠着秀小巧的腰身挠痒痒,秀便贴着妹仔的耳朵小声地说,我娘说入洞房上男人床的第一晚,要先踩男人的鞋,这样一辈子就不受男人的气了,记住哟,准灵。说完,一阵笑声如叮当的铃声响起,惊起院子啄食的鸡们远远地望着她们,不知所措。
可秀说的也不灵,那些出了嫁的妹仔还是要受男人的气,挨男人的打0
村里的男人说,婆娘是一面锣,有事没事捶几砣。女人三天不打,她就上房揭瓦。村里的男人便激根,你算个男人?怎能让女人管得没一点男子的气概。要是我女人,非扇她几巴掌。
蹲在晒场的根也不恼,半日里挤出一句话,自己的老婆自己疼。
这时,秀站在门口喊根。根起身便往家里走。身后是男人们的哄堂大笑,很粗犷。
其实,秀也是个好女人哩。根从地里回来,饭菜香喷喷地端上了桌。衣服脏了,第二天便洗得干干净净,还有一股香香的味儿,根说,这是秀的香味,耐闻。晚上,秀总要让根搂着,在根宽宽的胸怀,与根唠叨家常话。
根的父亲死得早,只有一个老娘。开始,秀对娘还不错,端茶送水,小心侍侯。时间一长,秀有些媳妇熬成婆了,声音大了些,语气也粗了些。开始背着根,再后来当根的面也无所顾忌了,根不做声,只是瞪着眼死望着秀。
说实话,根一瞪眼,秀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娘老了,眼花了,有一次不小心泼了汤碗,秀一伸手,“啪”的一声把娘的饭碗摔了,四分五裂,白白的米饭撒在地上,刺眼。
根“霍”地冲上来,一把扯住秀的头发,厚厚的手掌扬起来,半天却没有打下去。半响,“啪”的一声,一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秀呆了,好半天望着根不说话,眼泪哗哗地流。
晚上,根与秀躺在床上。根说,想知道我为啥不打你吗?我娘命苦,爹脾气躁,动手就打我娘。每次见娘挨打,我就发誓,我娶了女人绝不动她一指头。娘说,女人是男人疼的,不是被男人打的,自己的婆娘自己疼。
秀听了,翻身搂住根,脸贴在根宽阔的脊背上,眼泪扑籁籁地流,我错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向娘道歉。
再后来,根在外面闲侃,秀也不喊不叫,更不去拽耳朵了,有时还盛上一大海碗饭送到根的手上。
村里的男人很纳闷,就问根,秀咋变了个人似的,你小子肯定躲在一边教训了女人吧。
根淡淡地说,打出来的女人嘴服,疼出来的女人心服。女人不是一面锣!
选自《天池小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