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毫无来由地想起了吴贞。吴贞是我以前的邻居,那时候我住在抚州城外的河东湾,吴贞也住在这条街上。每天吴贞都会从我门口走过。吴贞梳着长长的辫子,走起来两条辫子一摇一摆,我的眼睛便被吴贞拉直了,我会一直看着她,让她塞满我的眼睛。
现在,吴贞就在我眼里。
随后几天,我不时地会想到这个吴贞。我已经有20多年没见到她了,现在既然不时地会想着她,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她。
一个傍晚,我去了。我现在住城里,我经过我们抚州一座古老的文昌桥,再往前走,在天黑后,我到了河东湾。
抚州很多地方都变了,但抚州城外还没变。走到这儿,我仿佛走进了从前。街很窄,街上青石板高低不平,两边依然是木门木屋,低矮破旧。走了一会,我认出吴贞的屋了。门关着,我敲了敲。俄顷,一个人开门了,很年轻的一个女孩,梳两条长辫子,她看着我说:“你找谁?”
我说:“我找吴贞。”
开门的女孩说:“我就是0”
我大吃一惊,我说:“你是吴贞,不可能吧?”
女孩说:“我就是吴贞,怎么不可能呢?”
我说:“吴贞不应该像你这么年轻,她跟我一样大,她应该像我这样老。”
女孩说:“你老吗,不老呀,你也很年轻。”
我就笑起来,我说:“我头发都花白了,满脸皱纹,我怎么会年轻?”
女孩见我不信,就拿来一面镜子递给我,我照了照,发现镜子里的我真的很年轻。女孩屋里没灯,但门开着,外面月光很亮。在月光下,我从镜子里看见我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看见自己这么年轻,我有些激动了,我跟女孩说:“镜子里这个人真是我吗?”
女孩说:“不是你是谁?”
我说:“你知道我是谁?”
女孩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你是小刘,一开门,我就认出你是小刘。”
我说:“可是我现在是老刘了。”
女孩说:“你怎么会觉得自己老呢,你一点都不老呀。”
我没接话,只看着女孩。现在,应该说看着吴贞。月光下,我看见吴贞跟以前一样漂亮。我一直喜欢吴贞,现在,又看见她了,我觉得我应该把我的心思告诉她,我说:“吴贞你知道么,我一直喜欢你。”
吴贞说:“知道,我每天往你门口走过,你都会盯着我。”
我说:“你喜欢我吗?”
吴贞不说话了,只低下了头,月光下,我看见吴贞脸红了。
我后来还问了一句,我说:“你喜欢我吗?”
吴贞这回点了点头,我就欣喜若狂了,我急忙去拉吴贞的手,但吴贞晃开了,吴贞说:“你怎么这样?”
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脸红起来。
随后我们没说话,好久没说话。呆坐了好久,吴贞才跟我说:“唱唱歌吧,我知道你喜欢唱歌。”
我说:“你唱吧,我觉得你唱得比我好听。”
吴贞就唱起来:
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想念毛泽东……
唱完后吴贞问我:“好听吗?”
我说:“你怎么唱这么老的歌?”
吴贞说:“那我再唱过一首吧。”
吴贞又唱起来:
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
这次还没等吴贞唱完,我就打断她说:“这歌也老,现在也没人唱了。”
吴贞就说:“那你唱什么歌呢?”
我说:“我唱秋天不回来,狼爱上羊,香水有毒。”
吴贞说:“怎么可能呢,秋天怎么会不回来呢,今年秋天过去了,明年还会再来。再说狼怎么会爱上羊呢,狼只会吃羊。还有香水有毒,香水又不是让你吃,怎么会有毒?”
我说:“那我唱另一首吧。”说着,我唱起来: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初缘/这是上天对/重逢的安排/我应该如何/如何回到你的心田/我应该怎样/怎样才能走进你的梦……
唱到这里,吴贞插了一句说:“唱的什么呀,乱七八糟?”
我继续唱道:
我想呀想/盼呀盼/盼望回到我们的从前/我望呀望/看呀看/再次重逢你的笑脸/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唱到这里,我很希望在这样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吴贞也不会拒绝我。随后,我拉住了吴贞的手,并把她往我怀里拢。但吴贞坚决拒绝了,她粗暴地推开了我,然后说:“小刘你变得不正经了。”
说着,吴贞起身进了里屋,再没出来。
我还坐在那儿,坐了一会,我睡着了。
醒来时是第二天早上,我发现我睡在一片废墟当中。我身边到处是倒篱烂壁,到处是断壁颓垣。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和一伙朋友吃饭,喝了不少酒后,我们一伙人去了按摩厅。有一个小姐,看起来蛮清纯,但跟着她才进包间,这小姐就把自己脱得精光。我也没谦让,立即压了上去。完事后我看着小姐,问她:“你叫什么?”
“吴贞。”小姐说着,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选自《中华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