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科研所就像一个大村庄,人们相互之间都很熟悉。谁跟谁过得怎样,谁抛弃了谁又爱上了谁,大家都知道。
阿格耶夫曾与化学科的吉娜有过一段时间的关系,但这仅仅是阿格耶夫对吉娜有一种特殊的好感而已。吉娜却在玩弄他。她毕竟才二十三,而他已经三十八了,相差太大,何况他又没出什么成果,是个无名小卒,还有,他那棕红色的小胡子让人感到有点刻板,眼睛近视,没有一点音乐细胞——简直是个傻瓜。吉娜长得既苗条又丰满,加上牛仔裤、旅游鞋、霹雳舞,十足一个摩登女郎。她大概在等待她的王子,可王子暂时还没来,便在阿格耶夫身上寻求一点刺激。有时,她和阿格耶夫一起看法国电影,参加小型舞会,去紫罗兰餐厅吃饭。
吉娜也常与阿格耶夫聊天,不过是在电话里。即使这样,老光棍也感到欣慰。
同时,他也感到不安,总觉得应该采取点实际行动才对,比方说,摸摸她的手,搂搂她的腰,贴在她耳朵上说些甜言蜜语,等等。可怎样去做呢?他一点也不懂。他怕现傻,怕她说是二百五。吉娜呢,鼻子一嗤:“一个肉团子!”这本是紫罗兰的一道副菜——肉丸子,吉娜和她那帮姑娘就这样称呼阿格耶夫。
女同志们经常劝告吉娜:“你呀,是个十足的小傻瓜,到哪去找这样好的丈夫!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嗜烟酒成癖,唯独他,烟酒不沾,又正派又稳重。”然而,她那些未婚女友的看法恰恰相反,“一个男人,”她们断定,“如果到他这个年龄还没成家,那肯定不正常。吉娜,你看他,总系着领带,衣冠楚楚……是个嫌粗怕脏的人……你再看看免疫科的高级工程师加巴索夫吧,都结了九次婚,一个多么有趣的男人!”突然,来了一封检举信。信是塔甘罗格市的一个女同志写的。信中说,阿格耶夫在塔市出差时,用花言巧语把她骗到他的房间里……现在,她已经怀孕了。可他干完坏事,溜得无影无踪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工作单位,于是,写了这封检举信,希望惩罚这个下流的家伙,让他承认错误,然后和她结婚,因为他有义务这样做。
全所的人都为这事感到惊讶。女同志们这样对吉娜说:“当初你没听我们劝告,这步棋走对了。阿格耶夫是个流氓、色鬼、伪君子。相信我们吧,你要是跟他结婚,那以后的苦头还多着呢。”姑娘们却持反对意见:“这有什么关系!以前我们以为阿格耶夫优柔寡断,书生气十足……可他的嘴并不笨呀!如果有女人这样追他,说明他还是有优点的。吉娜,你千万别让阿格耶夫飞了。”吉娜脸色苍白,两手发抖,说:“姐们,快给支烟,我都快死了。”
党委书记正在和阿格耶夫谈话0
“你不是党员,”书记说,“当然,不能用党纪来约束你。可检举信写到了党委。这无法隐瞒。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吧。”
“我的确在塔甘罗格采集过实验标本,也正好在那家旅馆住过,可这个女同志我连面都没见过。这纯属捏造。”
“很遗憾,”党委书记说,“事实就摆在我们面前,可你还意识不到。我们都不是神仙,谁也可能发生这种事。可你干吗要留下种子呢?难道孤儿院的孤儿还少吗?这样没有好处,苏维埃也绝不允许……”“不!”阿格耶夫简直吼了起来,“我没干!我是清白的,我不像你们,我从来也没有和任何女人……”他跨出门槛——迎面走来吉娜:“给抓住了吧!这下可出丑了。还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要我如何如何,自己倒大胆,一个轻浮的女人,初次见面就和她上床了!我要是当初相信了你的鬼话,也会落得这种下场——怀着你的孩子却被你甩掉!多么有意思啊!”“你也这么说!我非常难过。”他说着,背着手走了。那么悲伤,那么痛苦,眼圈发黑,活像一具僵尸。
第二天,阿格耶夫失踪了。
吉娜突然想到:“阿格耶夫有时也很有胆量,并不是所说的‘肉团子’,说不定他会跳河自杀的。”
人们立即分头去找。可是,到处都没有消息,也没有发现阿格耶夫的尸体。他肯定受不了这些,去自杀了!吉娜泪如泉涌,女同志们都去安慰她。
“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女同志们说,“他是个浪荡公子,像你这样的,天知道他有多少!”姑娘们说:“应该原谅他。当然,要先跟他干一仗,至少表面上干,让他感到负罪于你,然后,再亲热一阵。这样,他就是啃着黄土也会给你脱鞋——永远属于你。哎,吉娜,你怎么还犯傻,眼看到手的幸福就要错过了。”
三天之后,阿格耶夫突然又冒了出来,并立即找党委书记汇报。
“我去了塔甘罗格,”他说,“找那位女同志了。她一见我就明白了:是她弄错了人。那个流氓和我住在同一个房间,误会就这样产生了。她还特意写了证明,证明我跟此事无关,声明她的检举信作废。”
党委书记说:“好啦,阿格耶夫同志,你真聪明,真像个超级明星!再见!不过,今后在这种事情上要注意。”
阿格耶夫本想对书记最后的提示表示反对,可书记笑了笑说:“算啦,去吧,去吧,我已经够忙的了!”女同志们又议论开了:“阿格耶夫真有气魄!看这事处理得多好,挽回了面子!我说嘛,他真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可姑娘们又不同意:“一个故作清高的傻瓜!为了挽回什么‘面子’还特意跑到塔甘罗格去。”吉娜见到阿格耶夫也嘲讽他:“你怎么不害臊?还向那个不幸的女人要证明?你就承认了,然后收养那未出生的孩子,不更好吗?那才是壮举!只有傻瓜加笨蛋才会像你这样!”阿格耶夫什么也没有说,背着手走了,像死人一样。
“做得对!”女友们对吉娜表示赞同,“吹灯就吹灯,没什么大不了。”“傻姑娘,你会后悔莫及的,”女同志们警告吉娜,“就好比一列开动了的火车,你再也撵不上了。”
吉娜独自坐在楼梯上吸烟,全身被烟雾缠绕着,仿佛火车已经开走了。
后来的事情令人费解:阿格耶夫又失踪了。
“糟了,”吉娜说,“他肯定又去塔甘罗格了,去找那女人结婚,帮她抚养孩子去了。”女同志们被弄昏了头,不断发出“哎呀呀”的惊叹声。这时,加巴索夫走进来两手一摊,说:“阿格耶夫现在在酗酒。由于痛苦,由于委屈……”女同志们惊呼:“啊,变成了酒鬼!吉娜,赶快跟他分手!”姑娘们却说:“不,阿格耶夫是个充满活力的人!就像《莫斯科不相信眼泪》中的巴达洛夫一样!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就是去冰天雪地,进原始森林,到哪儿都不会感到害怕,因为他是一团火!吉娜,快救救他吧,不然的话,一切都晚了。”
吉娜径直朝阿格耶夫家奔去。
阿格耶夫打开了门,脸色苍白,眼睛也凹下去了。不过,没有一点酒味——吉娜闻了一次又一次——确实没有。“我病了,”阿格耶夫告诉她,“急性呼吸道炎,发高烧咳嗽,一直这样。”
此刻,吉娜几乎喊了起来:“别说话,快上床!”“什么?现在——上床?”阿格耶夫莫名其妙。
“对!”吉娜说,“我要给你治疗,给你拔火罐。”
当阿格耶夫身体恢复后,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因为吉娜不能不明确她与阿格耶夫的关系了——他是一个正派的人。
当然啦,对此女人们还是各持己见。但不久她们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加巴索夫——他到巴统参加学术会议去了,大家都在期待着有关他的匿名信,或者是第九个妻子将跟他离婚。现在,人们都兴高采烈地去上班,因为,生活中又有了新的刺激,新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