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刑警队长欧光慈这些天变得有些絮絮叨叨,他没完没了地给大家讲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像老婆婆似的说一些转来转去的车轱辘话,说的大家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大家说,队长,你要是闲极无聊就去钓鱼去好啦,我们也图一个耳根清净。
的确,刑警队最近无事可做。
欧光慈倒在沙发里,把两条腿架在茶几上抽烟,懒洋洋地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别嫌你们欧大爷说话罗嗦。范小美,把茶水递过来——不要那么没眼色嘛,兑些热的。”
范小美给他兑热水的时候,电话响了。小郝神秘地说:“队长,案子来了。”他指指电话机。
欧光慈闭上眼睛说:“大马,接电话。”
电话是门房赵大爷打来的,让刑警队的人去拿报纸0大马压下话筒说:“队长大人,楼下有人报案,你去一下。”
“要是有人报案,你早冲下去了。”欧光慈识破了大马。
大马哈哈大笑,笑声没落,电话又响了。欧光慈噌地坐起来,说:“这回有事儿!”他抓起了话筒。
果不其然,电话是指挥中心打来的,让欧光慈马上去一趟。欧光慈压下电话朝小郝一挥手:“走吧伙计,指挥中心!”他快速地系着衣裳扣子。
范小美和大马对视一眼,问:“队长,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有事儿?”
欧光慈贼似地一笑:“这是欧大爷二三十年积累下来的灵气,懂吗宝贝儿。”
二人匆匆而去。大马对范小美说:“这老家伙的确快成精了!”
欧光慈二人火速来到了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说,刚刚接到新新建筑公司的报案电话,说他们的后勤部长失踪了,你们去看看。欧光慈一愣:“新新公司,是前些天出事的那个新新公司么?”
指挥中心的人说:“对,他们的公司老总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你怎么知道的?”
“噢,听交通大队老梁说的。”欧光慈领着小郝走了出来,他说,“这个新新公司怪了,刚折了一个老总,又失踪了一个后勤部长,看来名堂不小。”
新新公司老总的车撞在一辆拉水泥的大货车上,车子没怎么样,只是前保险杠有些变形,可那个老总的脑袋和方向盘来了个亲密接触,血都没流就变成了植物人。老梁说给欧光慈的时候感叹不已,有些事情真是邪门儿,无法解释。
欧光慈说完这个情况的时候,新新公司也到了。二人停好车子上了楼,看见楼道里有一些人在交头接耳。那些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身份,一直把他们目送进办公室。欧光慈对办公室的人说:“我们是刑警队的,是你们打电话报案么?”
办公室的人们马上站了起来,倒水让座。一个姓刘的头头说:“是是,我们报了案,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在这里谈可以么?”
“可以。”欧光慈点上一支烟,“好像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这种事包不住。”姓刘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小庄,把门关上——二位请喝水。”
对方拉拉杂杂地把他们老总出车祸的事情说了说,然后把话题引到失踪的人身上:“左士元,这个人叫左士元。是我们老总的一个叔伯兄弟,在公司管后勤。老总刚出事那两天他还在,还里里外外张罗一些事。可是三天前的早上直到现在他再也没出现过,给他的住处打电话,电话空响没人接。我们越想越不踏实,这才打了报案电话。”
“电话空响——难道他是单身么?”欧光慈问。
姓刘的点头道:“对,他是单身,连女朋友还没有。”
小郝说:“你们好像很紧张?”
对方嗯了一声:“可不是,老总出事已经把公司搞得人心惶惶了,如今又没了一个人,大家会怎么想?”
欧光慈凑上去一些,小声说:“你们是不是很不安?”
姓刘的刚要说话,们被人推开一条缝,探进一个脑袋来。欧光慈看到一张瘦瘦的脸,是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小个子男人,很深沉的表情。姓刘的问:“有事么,老邬?”
对方看了欧光慈一眼,摆摆手,关上门走了。
姓刘的看看欧光慈和小郝,接着刚才的话说:“是是,我们确实很不安,您说得很准。索性说透了吧——我们怕左士元也出什么不测。您觉得会么?”
欧光慈和小郝对视一眼,告诉对方,如果在本市的辖区内发现什么无名尸体一类的事情,公安局的指挥中心会得到报告的,事实上这方面的报告至少现在还没有。
那个姓庄的办事员说:“可是,左士元会不会……”
欧光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怀疑那个左士元会不会死在家里,是么?”
“嗯,是。”
姓刘的说:“这么想的不是一两个人。”
欧光慈站起身说:“这样好不好,咱们现在就到他家去看看,你们认识他的家吧?”
两个人都说认识。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欧光慈问姓刘的:“刚才那个探头探脑的人是干什么的?”
“噢,他是我们的财务总监邬方浩,很不错的一个人。”
02
车子开上马路,姓刘的说:“欧队长你不知道,现在公司正是吃紧的时候,我们公司参加了华达商贸大厦的土木工程竞标,与建设规划部门的联络,标书的制定,和设计院的磋商等等,事情多得不得了,老总一出事,马上就出现了群龙无首的局面,现在又丢了一个人。”
欧光慈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背景,他问:“商贸大厦什么时候开标?”
“就是下个月的事儿,时间已经很紧了。”
“恕我直言,你们不怀疑老总的车祸和投标的事有关么?”欧光慈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问题有所了解。
姓刘的说:“这个说法底下曾经有过,但是根据交通大队的勘察,他们更倾向于那时一起通常的车祸,而且责任在我们老总身上。所以……”
欧光慈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左士元的住处很快就到了,那是一片普通的居民楼。欧光慈让姓刘的把左士元的情况简单说说。姓刘的告诉他,左士元是他们老总的叔伯兄弟,中专毕业,应该算是个有文化的人。原先在家乡的小县份上当包工头,对建筑施工一类的事情不能说是外行,可是投奔到新新公司后老总还是让他倒了后勤部门,后来升任了后勤部长。大概情况就是这些。
“他多大岁数?”小郝问。
“28还是29,记不清了。”
车子停在六号楼附近,他们下了车。姓刘的指着楼上的一个阳台告诉欧光慈,左士元就住在三楼那个房间,房子是老总给他买的。一行人上了楼,来到左士元那个房间的门前。欧光慈看看环境,抬手在邻居家的房门上敲了敲,邻居家没人。他让姓刘的打一个左士元的电话试试。姓刘的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欧光慈把耳朵贴在房门上,果然听到里边的电话响了。
确实没人接电话。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欧光慈踮着脚尖伸手去门楣的上方摸索,结果什么也没摸到。他看到门边有两个纸盒子,便打开来找,他说一般单身汉总要留一把钥匙在外边。可是纸盒子里也没有。最后他往后退了退,小心地掀开了门前地上的那个橡胶脚垫,人们哦了一声——那里果然有一把钥匙。
“开门,小郝。”
小郝拿起那把钥匙,捅进了门锁。那两个人马上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咔嗒,门开了,欧光慈让那两个人站在外边,然后随同小郝走了进去。
没人,即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一个客厅一个卧室,还有卫生间和厨房各一个,陈设也不多,是比较典型的单身汉的居室。欧光慈告诉外边那两个人没有发现死人,让他们放心。但是他没让他们进来,他想简单地检查一下这套房间。
卧室的床上胡乱地扔着一条被子。欧光慈伸手到被子里摸了摸,是凉的。打开衣橱看了看,除了一些衣物,没有别的东西,而且是一些普通的衣物,上档次的一件也没有。欧光慈问小郝发现什么没有,小郝说有个电话号码,他让欧光慈出去看看。欧光慈来到客厅,看见靠角落的那张桌子上有一个台历,台历上草草地记着一个电话号码。欧光慈上小郝把电话号码抄下来,其余的别动。随即他在厨房里发现了情况。
“小郝,来一下。”
小郝走进厨房时,见欧光慈正在看一只暖水瓶,他让小郝用手背试试瓶口,小郝一试,热的。
欧光慈说:“那个左士元没出问题,至少他还活着。我估计他昨天晚上还回过家。”他摇摇水瓶,“你看,这里的水只有三分之一瓶,如果三天没动的话,早就应该凉了,可实际上水还是热的。”
“水池子里还有两个没洗的碗。”
欧光慈盖上瓶塞:“没错,他回来过。”
两个人走出来,把情况对外边的两位说了说,那两个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郝把台历上抄来的那个电话号码上他们看,问他们知道不知道这是谁的电话。两个人想了一会儿想不起来是谁的。姓刘的问:“这很重要么?”
小郝道:“至少证明左士元和这个人之间有联系。”
欧光慈道:“但又不是非常熟悉的那种,如果非常熟悉的话,电话号码就用不着抄下来了。走吧,我们回去吧。”
四个人下了楼,开车离开了小区。把那两位送回新新公司,欧光慈让他们有事及时通知刑警队。看着他们上了楼,欧光慈拿出了手机:“小郝,念念那个电话号码。”
“你要和这个人联系,刚才为什么不……”
欧光慈朝他摆摆手:“我不想让那两个人知道得太多。这件事恐怕有些意思呢,我有些预感——号码。”
小郝念了那个号码。欧光慈很快就拨通了。手机的另一端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那一位?”
欧光慈看了小郝一眼,说:“我们是公安局刑警队,对不起,请告诉我你是谁?”
“刑警队,找我?”那个声音显出些不安。
欧光慈道:“请你如实告诉我们,不要挂断电话。即便挂断了,我们也会顺着号码找到你的——你是谁?”
“噢噢,我明白。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是市规划委的隋玉庆。”
“听着,隋先生,我们有些事情想跟你面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现在就过去。”
“你们想谈什么事?”
“见面就知道了。”
那边犹豫了一会儿,道:“可以,你们来吧。”
“市规划委。”欧光慈关了手机,让小郝开车。
车子驶上了马路,小郝问:“队长,我们真的要插手这件事么?”
欧光慈道:“插手不插手视情况而定,总之我有一种感觉,一件什么事情正在看不见的空间里发生着。快走吧。”
03
隋玉庆是市规划委的一个处长,四十来岁的样子,长着一张表情淡漠的脸,说话四平八稳,不会笑,不友善。你会觉得这样一个人恐怕一辈子不会有什么真心的朋友。属于那种上班工作下班回家的人。
欧光慈看出,此人对自己和小郝的到来一进门就充满了警惕,这使他心中一开始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思考着从什么地方开始谈,因为眼前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发展成案子,谈话的切入点很重要。最后他选中了华达商贸大厦的招投标。
“隋处长,听说华达商贸大厦的招标工作归你们管?”
隋玉庆飞快地看着欧光慈一眼,道:“挑头的是市政府,我们、商业局、建设局都属于参与者。你们刑警队难道还管这个事情么?”
对方的话说得点水不漏,欧光慈两句话就掌握着这个人的特点,于是他单刀直入:“听说新新公司也是参加竞标的单位之一?”
“对,有他们,此外还有六家建设单位。怎么了?”
“新新公司的老总出事了,这你恐怕知道了吧?”
隋玉庆摸出支烟,在玻璃板上轻轻地磕着:“听说了,是件不幸的事。”
“我想知道,这对他们竞标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欧光慈认真地看着他。
隋玉庆沉默了一下,道:“作为一家公司的老总,他的出事自然会对竞标有影响,这是不言而喻的。下一步就看他手下那些人的能力了。竞标工作毕竟是在公平的基础上进行。”
欧光慈迅速跟上一句:“你对那位老总的出事有什么想法没有?”
隋玉庆点上那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也就是说,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你们应该去找交通大队呀,事情听说是他们处理的。”
欧光慈笑笑:“不不,你别误会,我仅仅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不想就此发表意见,这个话题很敏感。”
欧光慈也点上一支烟,道:“认为它很敏感,这其实就是你的看法。咱们能不能就这个话题深入地谈谈?”
隋玉庆道:“作为一级职能部门,我不想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更多地谈论这个话题。二位还有别的事么?”
欧光慈道:“你也不想问问我们怎么得到你的电话?”
“你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你们有这个能力。”隋玉庆无所谓地看着他们。
欧光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发问:“隋处长,你认识一个叫左士元的人么?”
虽然很快,但是隋玉庆眼角的一个轻轻的颤抖还是被欧光慈捕捉到了,他心里踏实了一些。微笑地看着对方。
隋玉庆注视着欧光慈的脸,点了点头:“认识,但不熟。他是新新公司的后勤部长,怎么了?”
“这个人失踪了。”
隋玉庆没有马上表示什么,他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好半天才说:“我不知说什么好,真的。这些事情原本和我的工作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个姓左的为什么失踪么?”
欧光慈听出,这个隋玉庆对左士元的关心胜于那位出车祸的老总,于是他说:“你既然很关心他,我们可以进一步谈谈这个人。”
“噢,不不不。”隋玉庆忙不迭地摆手,“没什么可谈的,我对他并不了解,并不了解。”
看来谈话也只能到这儿了,欧光慈二人告辞出来。隋玉庆把他们送出办公室,马上就关上了门,欧光慈告诉小郝:“伙计,看出来没有,他心里很不踏实!”
两个人开车回刑警队,欧光慈的情绪比较兴奋。小郝认为这样的事情还不够立案的条件,欧光慈说可以向局里汇报一下:“不管怎么说,咱们应该关注那个失踪的左士元,看看事情的背后藏着什么鬼!”
04
左士元刚刚进屋房门便被敲响了,他吓了一哆嗦,快步走到门前倾听。笃笃笃,果然有人敲门。他紧张地问了一句:“什么人?”
“开门说话,我们是刑警队的!”
他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两个人。
小郝向他亮了亮证件,推门走了进来。欧光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进了屋。左士元关上房门,靠在门上望着眼前的两个警察:“你们找我?”
屋里不算很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能看出他的疲惫与憔悴。这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人,走在人堆里不会被记住那种。三天来他神出鬼没没有去上班,他在做什么?
“过来坐下。”欧光慈指指沙发,“我们已经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你真忙啊?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干什么去了?”
“我没做什么呀,你们……”左士元迟疑了一下,走过来坐下了,“你们找我什么事?”
“我们是接到报案才来找你的。”小郝拉了把椅子坐下,“你们公司说你已经失踪三天了。”
“我们公司报了案?”
欧光慈笑笑:“是呀,你以为我们没事找你玩么?”
左士元有些气急败坏:“见鬼,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真的!”欧光慈不信任地逼视着他的眼睛。
左士元的目光急忙闪开:“真的真的,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哇,你们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你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欧光慈毫不客气地指出,“听着小伙子,和我们斗心眼儿你恐怕不是对手!”
“我……我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小郝道:“那么这三天你都干什么去了,不,算上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你连个招呼也不打,干什么去了?”
“我、我……”
欧光慈慢腾腾地说:“既然报了案,我们就有义务弄清你的情况,你还是识相一些的好!”
左士元的脑门儿上出汗了,他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说:“我说,回了趟老家——可能你们已经听说了,我哥,我堂哥出了车祸,现在不死不活地躺在医院里,估计是醒不过来了。我……我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欧光慈比较怀疑他的说法,但是他不想纠缠这个话题,他的心思更多地停留在投标的问题上。他说:“即便如此你也应该跟公司说一声呀。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告诉我们,你堂哥,也就是你们老总,最近的情绪有什么反常之处?听说那汽车祸的责任主要在他。”
“你是说他的情绪么?”左士元看看天花板,又把目光收回来,“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反常之处。”
小郝说:“他的思想压力是不是很大?”
“可能吧,当老总的都不容易。”
欧光慈问:“关于投标你都知道些什么?”
左士元马上摆手说:“那是决策层的事,我不清楚。”
谈话就这样被堵死了。欧光慈迂回着试图从侧面摸一摸情况,但是这个左士元似乎有了准备,始终和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进入不了实质。欧光慈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谈话,但是再谈下去显然谈不出什么结果,于是他站起来道:“今天不早了,咱们就谈到这儿。我知道你还有话没说出来,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们。走吧小郝。”
左士元看着欧光慈二人出门而去,他关好房门,走到窗口往下看。他看见那个老警察走到汽车跟前的时候抬头往楼上看,吓得他赶紧缩了回来。
初秋的夜晚寂静无声,左士元兀自在房间里走动着。他的脸在灯光的映射下泛着一种青白青白的颜色。后来他捂着嘴打了个大哈欠,像猫似地走到桌子前开始拨电话。
“嗨,隋玉庆吗?我,左士元!”
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一下,随即低沉地问了一句:“我和你并不熟悉,你找我干吗?”
“80万,姓隋的,别装糊涂。”左士元古怪地笑了一声,十分短促,“不妨告诉你,我去了一趟你的老家。”
“说什么鬼话!”那隋玉庆有些变调。
左士元阴森地说:“你他妈还是放明白点儿,有些事情好说好商量,不然的话……”
“见鬼去吧你!”隋玉庆不客气的压断了电话。
左士元默默地看着手里的话筒,有心把电话重新打过去,可是想了想,他没有那样做。他轻轻地把话筒放回原来的位置,转身来到了厨房里。他仔细的挑选了一把牛角尖刀,试了试刀锋。昏暗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使那张脸显出些狰狞。他攥着刀柄比划了几下,突然一刀扎在菜板上。
姓隋的,不吐出那80万,我就让你死!
05
星期五的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天明时分停了。空气湿漉漉的,十分舒服。隋玉庆骑车往燕子湖而来。燕子湖位于城西北七公里处,是一片荒僻而幽静的水面。在那里钓鱼也许钓不上什么好鱼,但是那里的静谧很适合他,他几乎每周都要到那里去,去寻找一份难得的恬静与安闲。尤其在他心绪不好的时候,他更愿意到那里去,那里的安静能使他静下心来,默默地思考一些事情。
公路上人不多,偶尔有载货的大型货车轰轰然开过去,兜起一股呛人的尾气,他加快了车速。
燕子湖不久就出现了,湖水蓝的迷人。湖面方圆有几十平方公里的样子,半边环山,葱绿葱绿的山脉在湖面的远处蜿蜒着,近处有一片芦苇,生得很茂盛,芦苇丛往东一些的地方是一片面积很大的灌木丛林,靠近湖水的地方有不少树歪歪斜斜地生长着,其中一些树的树干甚至长进了湖水里,野趣盎然。
隋玉庆在芦苇丛附近的小径那里下了车,然后推着车子往灌木丛那里而来。他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把车停住,小心地解下了他的钓鱼竿和一只小鱼篓子。看看左右,一个人也没有,他舒出一口气。
上好鱼食,把鱼线甩进水里,他拿出一块塑料布铺在地上坐下,然后他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太阳出来了,远方的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他眯着眼睛对着那波光发呆,有那么一阵,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是的,思路有些时候是混乱的,完全不由自主。渐渐地,他的思绪开始集中,慢慢地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好像不妙,他想。的确有些不妙!
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真的。怎么会冒出一个左士元?怎么又冒出两个警察?所有这些都不在他的预想之内。他非常不明白,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搞懂。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当新新公司的老总把那个装着80万元的小皮箱交给他的时候,分明说得很清楚——这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是的,他就是这么说的。隋玉庆一点儿也不怀疑对方的话,否则,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冒失了。现在看来,那件事并非只有老总“一个人知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至于那老总怎么了解到自己和建委康主任的特殊关系已经不怎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没有按照双方的约定把那80万元交给康主任,他把那80万元私吞了——因为第二天就听说那老总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是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80万元——请康主任透露华达商贸大厦的标的。一笔私下的黑交易!
由于对方已然变成了植物人,这80万元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隋玉庆的囊中之物。他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些钱送给康主任了,神鬼不觉的事情,就让它神鬼不觉地结束吧!
可是……
这么想着的时候,鱼咬钩了。他抬起钓竿,慢慢地打着线轮,是一条巴掌大的小白鲢。他摘下鱼扔进鱼篓里,重新上着鱼食。胸口那里似乎有一块石头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把鱼线甩入水中,一圈波纹荡漾开去。他又吸了一口气。
哪里出问题了?他想。
一切都干得很干净呀,钱原封不动地存进了老家的一家银行里,银行会为储户保密的,这一点不必怀疑。老家在一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小县份上,自己走得很机密,怎么会让那左士元知道了呢?他实在不明白。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想那个电话,想得他一夜没睡好觉。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谨慎的人,整个过程也设计得很缜密,怎么还是露了马脚呢?
正这么想的时候,一颗石子咚地一声落进他面前的湖水里,水花溅了他一脸。隋玉庆咕哝了一句抬起头来,蓦地,他惊住了。不远的地方,那左士元正阴笑着走过来。隋玉庆的心禁不住一阵狂跳,惊恐地站起身子。
“你……”
左士元走到距他一米多远的地方站住了,用一对深奥的眼神看着他,随即嘿嘿一笑:“你活得挺滋润呀,隋处长。”
“你……你要干什么?”隋玉庆的声音在打哆嗦,完全控制不住,“站住,你别过来!”
左士元摆摆手:“用不着这样,隋处长。我不会怎么样你,只想和你谈谈,什么事儿不能商量啊,你说呢?”
隋玉庆往后退了半步:“你别过来,别过来!”
“好好,我不过去,咱们就这么说。”左士元往附近看了看,随即放低了声音,“隋处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实话告诉你吧,我哥想托你把康主任摆平的事情我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那80万你是赖不掉的。想独吞,不可能——咱们现在需要商量的是怎么分这笔钱。”
隋玉庆咬牙切齿地回敬道:“一派胡言,我不懂你说的什么鬼话!”
左士元拉下脸,逼视着眼前这个人:“操你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他妈一分钱也不留给你你信不信!”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隋玉庆的领口。
隋玉庆狠狠地甩开他:“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可说的,你赶快滚!”
“哟嗬,反咬一口。”左士元露出了凶相,“好样的,我佩服你,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拉硬屎,有种!”他从后腰上摸出了刀子,逼近过来。
隋玉庆被逼到了湖边,无路可退了。
左士元把刀尖对准隋玉庆的鼻尖:“老实说,你拿没拿那笔钱?”刀尖顶到了对方的咽喉。
“我……是,我拿了。”隋玉庆终于软了。
“那原本是为了摆平康主任的对不对?”
“是是……”
左士元抖了抖腕子:“你是不是把钱送回了老家存了起来?说!”
隋玉庆脑门上冒汗了,用力咽了口唾沫:“嗯……是。”
左士元移开刀子,再一次抓住了隋玉庆的领口:“说吧,怎么分?我不让你白干!”
隋玉庆挣扎了一下,左士元一下把他提了起来:“说!”
隋玉庆吭哧了一声:“我……给你10万。”
左士元怒不可遏:“操,你想吞70万。不行!”
“那,你……你说。”
“倒过来,我70万。别摇头,千万别摇头。”左士元再次把刀子顶在隋玉庆的脖子上,“我已经想好了,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比例。如果我把你交给政府,你一分钱也拿不到,说不定还得坐牢……”
话音刚落,隋玉庆突然闪电般地朝他裤裆那儿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得极狠、极准。就听左士元凄惨地哀叫了一声,身子像大虾似地躬了起来,刀子掉进了水里,随即双手抓住痛处跪了下去。隋玉庆怪叫一声,飞扑而上,一下子将左士元的脑袋按进了水里。
左士元扑打着,挣扎着……可惜,为时已晚。那疯狂了的隋玉庆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两只手上。他用尽全力把左士元往水里摁着,后来几乎把他的脑袋摁进了泥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完全不动了……
他松开僵硬的手,慢慢地直起身子,惊恐地看看左右,然后踩住左士元的脊背用力一蹬,左士元的尸体滑进了水里。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燕子湖依然是静悄悄的。隋玉庆踉跄地抱住一棵树,靠在树干上喘息了一会儿,理智逐渐恢复了。他小心地看看四周,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也就是说,所有的威胁都不存在了。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冷静地瞟了一眼眼前的湖水。左士元已经沉进湖里看不见了,湖水有些混浊。当然,他终有一天会漂上来,那么,眼前最需要做的是清除一切自己的痕迹,不给以后的破案人员留下哪怕一点儿蛛丝马迹。
他小心地把那个鱼篓拎了起来,掏出那条鱼扔回水里,把鱼篓在自行车上拴好。然后收回一根钓竿,又用这根钓竿把另一根漂进水里的钓竿拨回来,同样在车子上拴好。下一步是脚印,这比较麻烦一些,岸边布满了他和左士元搏斗时的脚印,他用脚一点一点认真地把地上的脚印涂抹掉了。随后他蹲下身子仔细地寻找起它物证,终于,他找到了那颗已经被踩进土里的烟头,他小心地将烟头抠出来塞进口袋,然后直起身子松了一口气。差不多了,应该差不多了。为了慎重,他再次把周围扫视了一遍,现在就剩下自行车的车辙了,这多少有些麻烦。他踩着青草走到自行车边,弯腰把车子扛起来,然后倒退着用脚尖把土地上的车辙印涂抹掉,大约费了一刻钟的功夫,他退到了公路上。可以了,放心走吧。
他再次瞟了瞟寂静的燕子湖,骑上车子走了。
06
“喂,喂喂。”正在值班的大马抓起了呤呤作响的电话听筒,顺手在纸上记下了那个显示的来电号码,“喂,哪一位,请讲话。”
听筒里的声音很嘈杂,伴随着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喂喂,请讲。”
“我,我看见了一起杀人命案。”喘息声在继续着,那是一个有喉音的人,嘴里像含了个东西,“你们快去看看吧!”
大马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快说,什么地方?”
“燕子湖边的灌木丛附近,快去吧!”
“燕子湖?”
“对,燕子湖,灌木丛那一带。那个人可能已经被淹死了!”对方咳嗽起来。
大马急切地问:“是你看见的么?”
“……是,是,我亲眼看见的!快去吧!”
大马还想问什么,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大马抹抹鼻梁上的汗,迅速要通了欧光慈家的电话,今天是休息日,值班室只有他一个人。欧光慈仿佛感冒了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喂,怎么回事儿?”
大马刻不容缓地汇报了情况,欧光慈听明白了,让大马马上通知小郝、范小美和技术科:“马上通知,我这就来!”
二十分钟后,人员集中了。通报了情况后,欧光慈命令范小美去电信部门调查那个电话来源:“这个电话很重要,应该尽可能地找到报案人。大马,你继续留守,剩下的人跟我走。”
他带着小郝和技术人员迅速赶往燕子湖。
出事地点很快就得到了认定,中午12点10分,尸体出水了。欧光慈只觉得心头一沉,一把拉过小郝:“看,这张脸!”
小郝这时也惊住了:“左士元!”
“是他么?”
“是,是他!”
“妈的,果然出事了!”欧光慈从尸体前站了起来。他往远方看去,燕子湖被正午的阳光映照得十分晃眼,湖对岸的远山,西边的芦苇丛显出一种少有的美丽。然而罪恶就在眼前。
“小郝,看来预感是对的。”他的目光停留在左士元那张难堪而肮脏的脸上,“看,他口袋里的东西还没有被泡涨,命案显然刚刚发生不久,看这岸边的地上,搏斗的痕迹还很新鲜。但是线索已经被小心地抹掉了。”
小郝点点头:“看来凶手清除线索的时候非常从容。”
“哼,越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越容易露出马脚,看,那条涂抹的痕迹很可能是自行车印,来吧,仔细找找看。”
不久,欧光慈在一棵树的树身上找到一块擦痕,树皮上的一块青苔被擦掉了,很显然,那是自行车的挡泥板擦掉的。他测了测擦痕的高度,认定凶手是扛着自行车逃走的。他往公路上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了自行车的印迹。不过很可惜,那印迹十分模糊,取样估计不行了。走回来的时候小郝在不远处叫他,过去看时,竟发现了湖边草棵子有一直签字笔。
“你看,队长,估计是他们搏斗时从谁的口袋里飞出来的。”
欧光慈让技术人员把死者左士元口袋里发现的东西拿过来看看,从中发现了两张写着字的纸。
“你看,伙计,左士元用的是圆珠笔不是签字笔。收好,上边极可能有指纹,它是凶手的!”
说完他站起来,双手抱在胸前向四周看着。小郝也站起来向四周看。他问:“队长,你看什么呢?”
欧光慈抬手划了半个圆,道:“你注意这个环境,灌木丛一带没有发现人迹,而湖对岸的山脚下是无法看见这边的动静的,唯一能看见这里出事的地方,只有西边那片芦苇丛。而芦苇丛里如果有人的话,这里恰恰发现不了。”
“你是说,那个报案者?”
“对,出事的时候报案者很可能就在那片芦苇丛背后。走,过去看看。”
两个人离开了灌木丛,向那片芦苇走了过来。小郝认为目击者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报案上,对破案的帮助是有限的。欧光慈眯着眼睛没有马上说话,后来他站住了,小声说:“不错,一般情况是那样。但是你是否注意到大马汇报的情况,根据报案电话那嘈杂的声音背景分析,报案人十分有可能是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的那个电话,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么?”
“有意思?……我不太明白。”小郝实话实说。
欧光慈看着他,然后又看着天:“这么说吧,假如你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目击者,目睹了一场命案。你想报案,你会怎么办?我指的是你。”
“我?”小郝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会打手机呀。”
欧光慈一拍巴掌:“这就对了,你打手机。如果回到家,你还可能用你家的座机。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怕公安局知道你的身分,你可能还会向公安局介绍更多的内容。而眼前这个人不同,他用的是公共电话亭的电话,报案内容也十分简单。那我能怎么想呢?至少我可以认为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身份。那好,我再问你,你为什么不怕我们知道你的身分?”
小郝想了想:“因为我是一个无关的目击者,怕什么。”
“对极了。”欧光慈兴奋起来,“看来咱们的联想是一致的。对,你是一个与此案无关的目击者,那么反过来说,我是否有理由怀疑这个报案人与此案有某种关系呢?甚至不排除他是个知情人——社会生活是复杂的,即便此人并没有陷入案子里,即便他本人是清白的,他也可能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隐藏自己的身份,你觉得这种可能是否存在呢?”
小郝听这回懂了,点头道:“当然存在。”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芦苇丛附近。欧光慈的手机响了,是范小美打来的。范小美说那个电话已经就查到了,是一个位于民权路口的电话亭。事实印证了欧光慈的猜测,他对小郝说:“从目前的事实看,找到这个目击者似乎更重要一些。来,咱们仔细找找,我估计会有收获的。”
收获确实有,他们很快就在芦苇从背后的湿地上发现了自行车的痕迹,很新鲜,显然是今天上午留下的。在车辙附近捡到了一个捏瘪的空烟盒,牌子是哈德门,他们想找到烟头,结果在湖水里发现了一个。看得出,这个人在芦苇附近的湖边放过鱼线,从这里往灌木丛那儿看,可以透过芦苇间的缝隙清楚地看到不远处发生的一切。他们往前走了一些,看到了湿地上的几个鞋印。欧光慈蹲下身子用手量了量那鞋印的尺寸,对小郝说:“这个人的身高也就是一米六五左右,偏矮。”
小郝喊了一声,要技术人员过来提取车辙和脚印纹样。
欧光慈站起来,透出一口气:“还可以,还可以,收获不错。”
07
回到刑警队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几个人弄了些方便食品填饱了肚子。大马问欧光慈要不要和新新公司联系一下,欧光慈想了想道:“星期一再说吧。我现在想说的是,咱们有必要把思路梳理一下,你们觉得眼下的重点应该放在哪里?”
小郝说:“作为嫌疑目标,那枝签字笔是目前唯一掌握的东西,寻找上边的指纹自然是眼前要做的事情。但是队长大人显然把关注点放在了知情者身上,我不知道咱们怎么寻找这个知情者?”
欧光慈道:“民权路口的电话亭,我注意到的是这个位置。我能不能怀疑这个地方离报案人的家很近?”
大家认为可以这么思考。小郝为难地说:“也就是说,需要派人蹲守?”
欧光慈点点头:“对,要做好吃苦的准备,蹲守者最好是咱们俩。”
“为什么?”小郝急了。
“别急伙计,因为只有咱们俩见过相关的一些人。”
话题就这样转到了相关的人身上,他们想到了那个姓刘的办公室头头,想到了那个姓庄的办事员,还想到了公司走廊里见过的一些人,最后想到了隋玉庆。欧光慈说:“这样吧,星期一我和小郝再去一次新新公司,留心一下那里的人头,顺便把左士元遇害的事情通知他们。从星期一下午开始在民权路路口蹲守,就这么定了。”
难熬的三天过去了,蹲守毫无结果。
欧光慈和小郝像两只被囚在笼子里的猴子,一直那么蹲在车里,连骨头节都是疼的。小郝一直嘟嘟哝哝,弄的欧光慈心情很坏。他对小郝说:“我真恨不得一脚踢死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臭嘴!”
小郝的哈欠一个连着一个,说:“队长,你老也有失蹄的时候,恐怕整个分析有问题呢!”
欧光慈说:“妈的,这是大伙一致同意的,怎么赖在我一个人头上了呢。你就是屁话太多,我至今认为分析没错。”
“那怎么看不见你所谓的人头?”
欧光慈道:“废话,这里的人是流动的,没准在咱们一眨眼的时候就走过去了呢!”
“唉,这可守到哪一天算一站哟。”小郝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脑袋都大了。
的确,这是一件很难干的活儿。人们是流动的,很可能在一不注意的时候目标就走过去了,这样一来这一天就等于白费了。要是知道白费也好,关键是不知道。但是不这样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不过还好,第四天,一个目标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注意!”欧光慈的嗓子眼儿里挤出两个字,透着激动。
一个小个子骑着自行车从马路对面过去了,两个人同时记起,这是新新公司的财务总监,叫邬方浩。
欧光慈推了小郝一把:“天不负我,快跟上去!”
小郝泥鳅似地下了车。
邬方浩果然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里。当天晚上,这个人出现了,进了一家小饭馆,欧光慈二人跟了进去。他们看到桌子上的一包烟,哈德门。两个人看看对方脚上的鞋,会心地笑了。邬方浩的目光和他们接触了一下,然后垂了下去。
“你们果然来了。”欧光慈二人坐了下来。
谈话进行得很顺利。邬方浩把他所知道的都说了:“上一个项目走的就是隋玉庆和康主任的路子,所以,老总一拿走那80万我就全明白了。别忘了,我管钱。我分析出了所有关系,然后跟踪了隋玉庆。”
“你为什么不能明确地跟我们说?”小郝问。
邬方浩看看他,轻轻一笑:“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有多黑。我可不想引火烧身,我这个人天生胆小。”
欧光慈无言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第二天,正式批捕隋玉庆;一个月后,建委康主任被“双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