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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全文__作者:彭隼翔

发布时间:2023-07-12 17:4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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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相见的地方,是一颗遥远星球上的饮料店。

地点是她定的,她说这家饮料店很特别。当时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为了一杯可食液体,花上几十万光年的路费,实在不划算。但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便没多说什么。

我们是在虚拟网络上认识的。她的网络形象是一个娇小的里奥星人,独自坐在虚拟公园的虚拟长椅上,旁若无人地舒展着自己的触须。但很显然,她并不是里奥星人。

我向她打招呼,过了半晌她才注意到我,并说了一大堆被翻译机无视的话。我怔怔地望着那个娇小的里奥星人形象,情感调控器已自动转为“惊愕”。那是一种多么奇怪的语言:它的频率仅仅在500Hz~3000Hz之间,而且声波毫无规律!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口了,这次已换成了有明显机械加工痕迹的银河官方语。

“抱歉。你好,刚才我说的是家乡话。”

“你的家乡在哪里?”

“地球0”

那是哪里?

“太阳系,地球。”她补充道。

接着,她开始向我介绍那颗叫做“地球”的行星,我这才渐渐发觉她的神秘。

由于平日的工作需要,我不得不去了解众多星球,银河系大大小小的星球文明我大多有所了解,但从未听说过它——地球。

她口中的那个星系,有八颗行星,一颗恒星,恒星叫做太阳。星系里拥有生命的是第三颗行星——地球。那里经过数亿年的进化,出现了智慧生命,他们自称“帕森”,并把脚下的星球唤作地球。地球上有海洋、陆地,生物在天空中振翅,在海洋中穿梭,在大地上奔跑。帕森人在陆地上生长繁衍。帕森历以地球自转一周为一天,以地球绕太阳旋转一周为一年,一年分为春夏秋冬四季,第四季到来时,会有白色六角结晶从天而降,覆盖整个世界。说到这里,她抬头望向虚拟星空,轻声道,那很美。

可这些我从未有所听闻。

我如期赴约。到了约定见面的那颗星球,我才明白,她之前说的“特别”并不单指饮料或饮料店。这颗星球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天空呈浅粉色,大地上爬满蓝紫色的藤本植物。整个星球只有一间房子,就是那家饮料店,远远便可看见。蓝紫色的藤蔓也爬满了这间房子,起风时,可以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目力所及的一切糅合在一起,才沁出这样的特别滋味。

饮料店的名字叫做“小王子”,她曾在网络上向我提起过。她说,“小王子”是地球上一本童话小说的名字。故事里的小王子独自住在一颗小小的星球上,每天可以看见四十多次日落,小王子会早早起床,种花种草,拔猴面包树苗——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怀疑,那种地方怎么会有生命存在?她解释说,那只是童话,是说给孩子听的。我这才明白,他们这种生命体,不是一出生就什么都懂的,他们需要一个过程去变成熟。在我已知的文明中,这样的物种是会被淘汰的。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伴随着飘来的阵阵异香,我迈进“小王子”,满心好奇,又充满了期待。

可直到浅粉色的天空变得昏暗,小店内本来就不多的顾客全部走光,她也没出现。难道她临时有事未能赶来,还是我上了她的当?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帕森人、地球、太阳系!这一切真是可笑至极!想到这里,情感调控器已自动转为“愤怒”,我起身扭头就要离开。

“等一等!”

有人冲我喊道。这时,情感调控器提醒我是时候露出惊愕的表情了。在这么偏远的地方,我却听到了如此纯正的银河官方语。

我缓缓转过身。是这家店的店主,之前她还为我调了一杯亦苦亦甜的饮料,口味相当特别。这会儿她正冲我露出微笑,说自己就是我在等的人。

空气停止了流动,小小星球上的异香消失了,整个宇宙静止了下来。

天哪,我从未见过这么自然的微笑。

她走过来,我们相对而坐,宇宙将我们遗忘在时间的间隙里。她开始安静地讲述那颗神秘的星球。突然间,她收敛了微笑,问道:

“你相信吗?”

“什么?”

“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我笑了起来,“相信。”

她眯起双眼,“骗人,你不可能相信。你有见过我这样的生命体吗?”

我摇摇头。的确,她像刑天人一样拥有四肢,却不是机械生物;她像古斯人一样由骨架支撑着,但不像他们一样用气味交流。唯一可以肯定的,她是智慧生命。

她低下头,啜了一口饮料,“你知道情感之源吗?”

“嗯,知道的。”那是刑天人从遥远的银河边缘到来时,带给银河联盟的礼物。刑天人自身不具有情感,却发明了“情感”,据说他们驾驶飞舰驶向银河中心时,人人身上都镶嵌着一只情感调控器。情感调控器的发明,使银河文明走向了多元化,让生活具有多种选择性。同种物种某类情感的使用量不同,所获得的“性格”亦不同。不同性格的人,去做相应适合的工作,将会使效率最大化。同时,情感还让我们尝到了很多新奇的感觉——酸甜苦咸,喜怒哀惧。所以,刑天人的家乡也被称为“情感之源”。

“说到这儿,你的情感调控器很特别啊。”我说。

她低着头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道:“我没有那玩意儿。”

一阵风吹过,飘来满满的香气。小店门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先天性情感生物——这我只在传说中听过。

“你从未听说过我的家乡,是有原因的。喜怒哀惧——浑身都是铁皮的木楞刑天人,怎么会真正理解情感啊。”

“我不太明白……”

“我家乡的人天生具有情感。我们无比向往星空,虽然囿于自身对生存环境的需求,帕森人只能蜷缩在小小的地球上,但我们从未放弃对太空的追求。帕森人借助各种各样的装备,去了那些不算遥远的星球,但对于那些更为遥远的地方,我们只能依靠无人飞船去探索。为了更好地了解宇宙,帕森人创造出机器人,他们拥有帕森人的智慧,并且更加适应外太空,机器人代替我们,飞向更远的地方。不过,机器人拥有比帕森人更强的能力,因此,帕森人对他们既爱又怕,担心他们会真正取代我们。嗯,不管怎么说,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在不断地更替改进后,机器人工业有了一次飞跃性的突破,其中的代表就是Teens-080。除了没有情感,他们的外表与帕森人并无二致。他们的智慧中枢镶嵌在躯干中,这和古代的一位神话人物很相似,那就是刑天,因此,帕森人便称他们‘刑天八十’。对,没错,这就是最初的刑天人。对‘刑天八十’进行大批量生产后,我们把他们送上了天,可他们却再也没有回来。他们拥有智慧,生存能力也比我们强大得多,所以他们独立了。”

风越刮越大,风铃碰撞出急促而无规律的声响。满地的藤条在狂舞,鞭打着空气,发出低沉的咆哮。

“那么……他们……情感……你们……”我惊得语无伦次。该死的调控器。

“可情感并不完全有益,因为情感会产生贫贱、歧视与被歧视。当得知自己仅仅是协助帕森人的‘工具’后,拥有更高智慧的刑天人便感到不公平,他们报复了我们。在太空中隐藏一百年后,他们突然向帕森人进攻,最后封锁了太阳系——这便是你们不知道太阳系的原因。后来他们自我复制了上万个个体,飞向银河的中心。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那么,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震惊带来的眩晕像石子投入湖水后的涟漪般在我脑中荡漾开来。

“时间解决了一切,恐惧和愤怒给了我们无尽的力量。帕森人正在从太阳系驶来的路上,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荣誉、领土、资源。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看到来自银河边缘的文明,我们将会改写银河史。”

这时,她的眼里多了一些东西,情感调控器告诉我,那叫“自信”。

风声渐弱,香气又阵阵弥漫过来,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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