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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九个孩子不见了》全文阅读_作者:修·潘提柯斯特

发布时间:2023-07-19 22: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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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晴朗的冬日午后,克莱顿镇的九名孩子连同他们的校车司机都失踪了。这些孩子每天都要乘校车前往湖景镇的地区学校,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其实,克莱顿镇上那些心烦意乱的人在事件发生后都这么猜想,一时想不通的也觉得这种说法有道理。

当然,九个孩子、一个大人、一辆车特别是校车的失踪跟什么外太空、超自然的现象没什么关系,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杰作”。人们又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那些孩子的父母备受煎熬,克莱顿镇的居民惶惑不安,他们的脑子里总在想这是不是跟什么巫术有关。

克莱顿镇是一个快速发展的采石场镇,它距湖景镇有七英里。湖景镇则比克莱顿镇要大,并且拥有长期的发展规划,最近还新建立了一所学校。两镇的教育委员会决定将住在克莱顿镇东头的九名儿童送到湖景镇的学校念书,因为那里空间够大,教学人员够多,这仅仅是一种权宜之计。

由于只有九个孩子,他们没有派48座的大校车去接,只买了辆九座旅行车,然后给这辆车重新喷漆,打上了学校的标志。他们还聘请东克莱顿汽修厂的机械师杰里·马霍尼为校车司机,每天接送这些孩子两趟。

杰里·马霍尼深受人们喜爱和尊重。他在武装部队服役时曾任空军的机械师,对机械引擎很在行。他和伊丽莎白·迪菱凌订了婚。迪菱在克莱顿银行工作,这份工作是许多克莱顿人的心仪之选。他们都是好人,负责任的人。

九个小孩、一个大人加上一辆校车失踪在一条两英里长的路上,但在这条路上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0因为那条路被称为环山公路,不靠山的一边是沿湖修建,全程两英里有粗铁丝和护栏保护,中间没有一处缺口。

这条路靠山的一边开始一段是平地,后面就突然变成了数千英亩的山区林地,那里森林茂密,除了几段废弃的道路外,连拖拉机也很难在里面通行。沿着那条废弃的路往前走就是一处荒废的采石场,人们要是从这条路上面走过去,也会弄倒一些矮灌木和碎树苗,留下痕迹。

环山公路在湖景镇的出口处是老杰克·纽金特开的加油站。失踪事件发生的那天下午,杰里·马霍尼开着车,满车的孩子在车里嬉戏打闹,杰里还停下车给老人捎了封邮局的特快,这样省得让邮局的人专门跑一趟。杰里和老杰克互相问好,老人签收了他的信——原来是他在芝加哥的儿子向他借50块钱。之后杰里开车载着他和孩子们上了环山公路。

环山公路在克莱顿镇的出口处是乔·戈曼开的餐馆。杰里车上有个叫彼得·戈曼的孩子,是餐馆老板的的儿子,这个餐馆是杰里出环山公路后的第一站。

下午4点半了,乔·戈曼意识到校车晚点将近45分钟,他很担心,于是打电话给湖景镇的学校,接电话的是校长布姆菲尔德小姐。她告诉戈曼,“校车是按时走的,可能在路上出了什么状况,或者是爆胎了。”

这是布姆菲尔德小姐接了的第一个电话,之后的半个小时内又有六个电话打过来,都是询问校车的事情。坐校车的这九个孩子来自七个不同的家庭。

乔·戈曼第一个认真地行动起来。他给加油站老板杰克·纽金特打电话询问校车的事情,老杰克告诉他,校车跟往常一样已经从他加油站前通过,所以他们可能是在环山公路上出了什么事。乔开着他的吉普车,沿着环山公路朝着湖景镇方向开去,直到加油站这头,都没有看到校车经过,也没有看到对面有车过来。

杰克·纽金特是个精明的人,神智清明,平时不喝酒。你听到他说,他看到校车开过来并且给他送信,同时他还看到校车驶上了环山公路,这时你不得不相信他的话。乔边听脸上边冒冷汗,这条路有可能会结冰,而且他还注意到路上没有撒沙,万一校车打滑冲出了护栏……

他用杰克的电话给克莱顿镇上的迪克勒打了个电话。迪克勒的两个孩子多萝西和唐纳德也在杰里的车上,他们在乔家餐馆的下一站下车。因为孩子都没有回来,迪克勒一家很是担心。

乔未作任何猜测,但他很害怕。他向湖景镇警察所报警:孩子们乘坐的校车失踪了。警察所并没有把事情看得很严重,表示会派个人去。

乔开车返回克莱顿镇,心里忐忑不安。他开得很慢,仔细查看每根护栏,但没发现一个缺口或是被车撞倒的标牌。护栏没有任何损坏,说明校车不可能冲过护栏掉入湖里。

乔·戈曼把车开出沿湖公路克莱顿镇出口,接着把车停到了他的餐馆门口,这时他感觉好多了,但还是感到头晕目眩。五分钟后,州警察特尔斯基开着车从湖景镇那头一路呼啸过来,并拦下了他的车。

“怎么回事?”他问乔。

乔想点根点烟,但双手抖得厉害,根本就没点成。特尔斯基将点燃的打火机递过去,乔深深地吸了口烟。

“你想想看,”他说,“校车都是在固定的时间通过环山公路。”他告诉特尔斯基,杰里在纽金特的加油站停了一下,“校车就再也没有从克莱顿出口处出来了。”

特尔斯基的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这湖,”他说。

乔摇了摇头。“我——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我刚刚比你先一步过来,我在护栏上没看到一个缺口,连摩擦的痕迹也没有,路上也没有倒下的招牌。校车没有掉到湖里,我以性命担保。”

“那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吗?”特尔斯基问。“它也不可能开到山上去吧。”

“我知道不可能,”乔说到。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这可不是开玩笑,”特尔斯基说。

“玩笑?我觉得这绝对不是玩笑,迪克勒一家也这么想的。我刚跟他们通过电话。”

“也许,孩子们获准去看一部什么特别的电影之类,”特尔斯基说。

“却没有通知家长?无论如何布姆菲尔德小姐都应该会告诉我的。我刚才还跟她通过话。要知道,特尔斯基,校车驶入盘山公路,然后再也没有开出来。校车现在不在盘山公路了,而且也没掉到湖里。”

特尔斯基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按合乎情理的方式进行推论,说道,“它是没有从这头出来,我们等下还要重新检查护栏。好吧,现在就认为你是对的,它没有滑到湖里,它也不可能开上山,那到底去了哪里呢?”

“我快疯了!”乔说道。

“我们只有一个答案:校车根本就没有开进环山公路。”

乔·戈尔曼点点头说道:“有道理!但是,杰克·金特为什么为什么要撒谎呢?杰里现在都迟到一小时四十五分钟了,如果他没走环山公路,那么他现在在哪儿?他能去哪儿?要是一切正常的话,他怎么到现在都没来个电话?”

一辆汽车停了下来。一名男子下车后朝他们跑了过来。他是卡尔·迪克勒,两个失踪孩子的父亲。“哦!谢天谢地!你们都在这儿。特尔斯基,发生了什么事?”

“很荒谬的事!”特尔斯基说。“我们还没搞清楚,校车根本就没从环山公路走。”

“是从环山公路走的!”卡尔·迪克勒说。

“它没有从克莱顿这头出来,”乔·戈曼说。“我一直都朝那边望着,等着我家彼得。”

“但校车确实从环山公路走的!”迪克勒说。“我在去湖景镇的路上还亲眼见过他们,距杰克·纽金特的加油站大概半英里的样子。我看到了他们,还向我的两个孩子挥了挥手呢!”

三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校车再也没从这头出来,”乔·戈曼哽咽道。

迪克勒没站稳,幸好一手抓住了一下警察。“这个湖!”他小声说。

但他们是没掉进湖里。后来证明乔·戈曼的调查结果是正确的:沿湖公路旁没有断铁丝,没有被撞弯的标牌,甚至连擦痕也没有。

差不多快天黑时候才开始搜寻,参与搜寻的有:警察所警员、失踪孩子的家长、镇行政委员会委员、镇司法长官、25-30名志愿者代表、失踪儿童学校里的100多个同学。校车不可能滑到湖里,不仅因为护栏都很完整,而且湖面上结了差不多一英寸厚的冰,环山公路旁两英里长的湖面上都很光滑一个窟窿都没有。

搜寻的人们涌入道路另一边的树林中。尽管大家一直都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这条路之所以被称为“环山公路”,是因为这条路是沿着山的一边挖出来的。道路沿山的一边有一条七英尺高的碎石堤,还有一条废弃了的老路一直通往采石场。大家走了十码之后就发现,没有车从这边走过,根本就不可能。

大家打了数百个电话给周围的村镇,结果没人说看见过校车也没有看到孩子们和杰里·马霍尼。大家必须去面对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校车开上了环山公路但没有开出来,没有滑到湖里,也没有开到山上——就这样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个人都十分关心和同情迪克勒、乔·戈曼、威廉姆斯、川特、依斯哈姆斯、诺顿、詹宁斯他们几家,没有人去关心杰里·马霍尼的家庭以及他的未婚妻。

这不合理!随着傍晚来临,没有人发现任何证据,甚至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人们开始谈论杰里·马霍尼:他是司机,他一定把校车开到了什么地方。他不开,车子不可能长翅膀飞!况且,车上也就杰里一个成年人,这件事他一定脱不了干系。一小时前,情况完全不同:杰里受人尊重、值得信任、讨人喜欢。现在孩子们都不见了,杰里一定是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呢?要赎金。家长们明天早上就都会收到一封索要赎金的信——他们这么说。这是一起集体绑架案,杰里一定把孩子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克莱顿镇上的孩子都不是来自什么有钱人家,他一定会向这七个家庭一起联合索要赎金。

就这样杰里·马霍尼成了坏人,因为找不到别的怀疑对象。没有人去想想杰里的父亲和未婚妻跟失踪孩子的家长一样焦急,因为他们也见不到杰里。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梅森警官、特尔斯基,司法长官乔治·皮博迪和十几个村民,包括乔·戈曼和卡尔·迪克勒闯入了杰里·马霍尼家的客厅:一位白发老人坐在一把软垫扶手椅上,杰里的未婚妻伊丽莎白·迪菱,蜷成一团坐在旁边的地上,趴在老人的膝盖上掩面而泣。

老人穿着一件样式很奇怪的灰色法兰绒西装,亮红色的马甲上镶着铜钮扣,还系着一个绿领结——这领结一定是为圣帕特里克节游行而设计的。老人抚摸着伊丽莎白的金发,他的小拇指上还带了枚金戒指,在房间里的灯光的照耀下,戒指上的方钻石发出闪闪的光。他抬头就看到了梅森警官和后面跟着的一群人。老人的蓝眼睛不再闪烁,他看到了警官脸上严峻的眼神。

“说吧,帕特,”梅森警官说。“杰里对这些孩子干了些什么?”帕特·马霍尼的淡蓝色眼睛直直地盯着警长,眼角和嘴角开始露出笑纹。

“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帕特·马霍尼说。

“嗯?”

“你还在打你老婆吗,警官?”帕特马霍尼问,房间里只听得到他咯咯的笑声……

就像演艺圈里面的许多人一样,帕特是个喜欢虚张声势、吹牛皮、说人坏话的家伙,但是他是一个专业演员,他会为了一个新节目一天练上好几个小时。四十年来从没有错过一场演出,这样的敬业一直持续到小杰里出生在密歇根州大急流城廉价旅馆。后来,他的事业半途而废,他人也筋疲力尽,遭遇失败。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当年马霍尼和菲伊是基思·奥芬歌舞杂技团中八大红星中排名第四的角色。帕特奥尼是一位爱尔兰裔喜剧演员,舞跳得好,只有诺拉·菲伊,也就是人们称作的马霍尼夫人才能在舞蹈水平上和他旗鼓相当,她还有着天使般的声音。

他手上的这枚钻戒,当了赎,赎了当,来来回回好多次。这枚戒指多少年来一直是他和诺拉的生活保障,连他都记不清有多少年了。

如果你单独跟帕特待五分钟以上,他又会回到往日岁月,追忆那些他所崇拜的人,如苏菲·塔克、史密斯、戴尔、威廉姆斯、沃夫斯和乔·杰克逊。这些人他都认识,还跟他们同台表演过。“但是,”他会告诉你,他淡蓝色的眼睛会迸发出一种奇怪的光芒,“他们中最厉害的就是诺拉·菲伊,也就是你们称作的马霍尼夫人。”

他一打开话匣子讲他的诺拉,就很难停下来。他说,诺拉天生就是一个好歌手好舞蹈演员,她是一个极有耐心、好心肠、善解人意的人;她爱着一个大脑袋、小个子、自命不凡的爱尔兰裔喜剧演员;她还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在困难面前总是表现那么得那么坚毅、勇敢。

马霍尼和菲伊从来没有在宫殿剧院表演,那里是所有歌舞杂技团演员们的目标,帕特演过十几个角色,尽管很难演,但最后他都成功了。

“有次表演的时候,我们穿的牛仔服上面都镶了珠宝,连手枪和靴子也不例外。开场的时候我们跟原来一样表演,接着突然所有的灯都灭了,大家就只看得到珠宝在发光,我们是特意这样安排的。接着我们拔出手枪飞速地转抢,然后屋顶就塌了下来。后来我们还去了别的城镇演出,最后我们的代理人终于给我们拿到了在宫殿剧院的演出合同,这是我们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大家都沉默好久,然后帕特从他的裤袋里掏出一块华而不实的手帕用力擦了擦他的鼻子。“我还能给你们看看那些戏服,我把它们放在阁楼上的大衣柜里,衣服保存得很好,就像我和诺拉最后一次在大西洋城表演时穿的那样。她表演很成功,观众的欢呼声犹在耳边,表演结束后她就倒在了更衣室的地板上,痛苦地扭作一团。

“接着她告诉我了一切,病情是在最近几个月开始恶化,她原先不想让我知道。医生已经明白地告诉她了:她只能活几个月,这些她都没跟我提一个字,而是跟我一起去宫殿剧场表演,因为她知道去那里表演是我梦寐以求的。三个星期之后,她就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我和杰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站在她的床前,临终前她对杰里说,‘好好照顾帕特!他非得人照顾才行。’她对我微笑,往昔美好的回忆都融在这一微笑中。”

后来无论在哪里,每次讲起这个故事时,帕特·马霍尼都会用他的手背去擦眼睛,然后说:“抱歉,我想我要回家了……”

帕特以法庭审问犯人口吻梅森警官:“你还在打你老婆吗?”,这时没人发笑。帕特的目光越过梅森警官,望着特尔斯基、乔·戈曼、卡尔·迪克勒、两个女儿失踪了的詹宁斯夫妇,还有那个气喘吁吁的胖警长。

“警官,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他说,“这跟你问我的那个问题一样有意义。你刚才问我,诺拉的儿子把那些孩子们怎么了,我无可奉告。‘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马霍尼和伊丽莎白·迪菱。在你们万般焦虑的时候,我们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呢?’我听见你说那些话吗?警官,我没有听到。”

“对不起,帕特,”梅森说到。“孩子们现在不见了。杰里一定是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利兹·迪菱叫道。“你们都知道杰里不会那样干的!”

他们没有对帕特和伊丽莎白表示慰问,这也可以原谅。人们在面临一些难以解释的的事情时,很难保持理智,也不能指望家长在子女受到威胁时有理智的反应。他们愤怒地咕噜着,老帕特看到了乔·戈曼和卡尔·迪克勒备受折磨的脸庞以及詹宁斯夫人红肿的眼睛。

“他跟你讲话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帕特?”梅森问道。“最近他行为正常吗?”

“诺拉的儿子是你见过最正常的孩子,”帕特·马霍尼说。“你是知道原因的,警官。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认识他了。”

詹宁斯太太突然尖叫到:“他护着他的儿子!当然他会护着他的儿子,但是他儿子偷了我们的孩子!”

“你又在这里无事生非!”,帕特·马霍尼说。

“让他说下去!”詹宁斯太太哭喊道,周围的人也喃喃自语。

“你上次见到到杰里是在什么时候,帕特?”

“早餐的时候,”帕特说。“午饭他是在他在乔·戈曼家的餐馆吃的。”他的嘴角动了一下,“他现在早就应该回家吃晚饭了。”

“他差钱吗?”梅森问。

“钱?到目前为止,他是一个令人尊重的人,不是吗?他还有着一个爱他的好姑娘,不是吗?他还要钱干嘛?”

“别让他感情用事!”詹宁斯太太用绝望的声音恳求道。

乔·戈曼往前走了一步。“帕特,也许杰里突然生病了。看了海外动作片的人会干这种傻事。也许你看到一些苗头,但不想讲。可是我家彼得在那辆校车上;卡尔的两个孩子、詹宁斯太太的两个孩子也都在那辆校车上,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帕特,要是你能告诉我们什么就别隐瞒了!我们的孩子都在那辆校车上啊!”

帕特·马霍尼听到戈曼的话,眼里充满痛苦。“我的孩子也在那辆车上,乔,”他说。

大家都盯着他,一些人眼里还充满了仇恨。然后,他们听到远处传来的警报呼啸声,警车急速从湖景镇那头驶来。

“也许有消息啦!”有人大声嚷道。

“有消息了!”

所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到屋外,迎接那辆开过来的警车——伊丽莎白·迪菱却待在后面,紧紧地扶着老人。

“我搞不懂,”她声音颤抖地说道。“他们觉得杰里伤害他们的孩子,帕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认为他做这样的事,为什么?”

老帕特远远地盯着他们。“我跟你讲过大瑟斯顿的事情吗?”他问。“那是我所见过最伟大的魔术表演。”

“帕特!”伊丽莎白说,她的眼睛瞪得老大,透着一种惊恐。

“我是在苏城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演,”帕特说。“他出场时身上披着一个舞动着的斗篷,头上戴着一顶丝绸帽……”

亲爱的上帝,他失去了理智——伊丽莎白·迪菱告诉自己。但愿是好消息!但愿他们平安归来!

外面的警报声渐渐近了。

警报器一边鸣叫一边还在发布消息,但不是克莱顿镇民们希望听到的。

令人宽慰的是,悲剧发生后的几个小时内,整个地区都收到了警报提醒。天一亮,一个直升机编队会去搜索周围附近数百英里的地区,同时警方还发布了一份五州协查警报来搜寻失踪的校车和上面的乘客,司法部长还派出了最精干的人员去指导和协调搜寻工作。

高级官员们冷静地审视这桩案子,完全不受情绪激动的人们的的干扰,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推测。当然,对于这桩校车失踪案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自司法部长办公室的调查官克莱德·哈维兰,身材高大,背有点驼,看起来很有学术气质,受命尽快对这起失踪案作出解释。除此之外,官员们对这起失踪案,一点怀疑都没有:这是一桩大规模绑架,犯罪史上新的东西。

由于失踪孩子的家庭都没有什么办法,哈维兰和他的上司都确信,在这个奇怪的把戏中,绑匪下一步会要求这些孩子的父母支付赎金。美国联邦调查局已做好准备,如果该案有任何跨州参与的迹象,他们将立即采取行动。

母亲们在一旁哭泣,男人们也很生气地抱怨都是司机杰里·马霍尼惹的祸,而那些官员们正平稳、高效地工作。空军将当年的技术中士杰里·马霍尼的完整资料提交给了联邦调查局。那些认识当年服役的杰里的人都被喊去接受询问,他们有的从睡梦被惊醒,有的从餐厅或是剧院里拖了出来。杰里当年有没有说过什么话预示着他会实施暴力?他的病历里是否有精神病史的记录?

坐在市政厅里的桌子旁,克莱德·哈维兰将其中的一些报告交给了治安官乔治·皮博迪,他是镇上市镇行政管理委员会三位成员中的一位,梅森警官和其他一些州警察在一旁也看了报告。哈维兰正精心打磨他的外壳——一副有边眼镜,他是一个是话不多但让人放心的那种人,他在该州名声很大。克莱顿的人对他并不陌生,因为他侦破了邻镇斯维尔的一桩残忍谋杀案,那次调查时,他几个星期里去克莱顿镇好几次了。

“到目前为止,”他微笑地说道,“被调查的人都说杰里·马霍尼是个相当不错的人。”

“哪方面不错?”警长梅森问道,言语里透着愤怒。

“可以说是个模范公民,”哈维兰说。“没有人说他一句坏话,他脾气好、不积怨而且从不骗人,有钱就存。他在克莱顿银行的存款绝对会让你们中的有些人大吃一惊,要是这样看,他是世上最不应该怀疑的人。”

“但万事总有头一遭吧。”卡里·迪克勒说,他也是行政管理委员会的委员,他的孩子也在这次事件中失踪了。

“这眼瞅着都快到零点了,”乔治·皮博迪警长说道,脸上闷闷不乐。“如果这些孩子现在在外面什么地方的话……”

“要是你问我的话,我会说那些孩子们现在肯定在老远的地方,”警官梅森说道。

哈维兰望着他,透过镜片看到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但他们没有从环山公路出来。”

“没人见过他们,”梅森说。“他们不在那里,所以他们一定是出来了。”

“他们没有出来,”乔·戈曼说。“我一直都在公路这头,从我家餐馆的窗户里盯着他们在。”

“你还不是可能去厨房的冰箱拿个东西,打个岔没看到,”梅森说。

“那我想大街上的其他人在那个时间也不可能都没看到吧!”乔·戈曼说。

“或者有人从天堂下凡,把这辆校车抓到太空里面去了,”哈维兰说。他望着皮博迪那圆滚滚的脸,但看到眼前的情景,他马上补充到:“我当然是在开玩笑。”

皮博迪紧张地笑了。“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卡尔迪·克勒用手摸了摸他的面颊,脸上有根神经在动,一起一伏地跟时钟的滴答声一样有规律。“我喜欢杰里,我对他的评价跟你刚才看到别人给他的评价是一样的,哈维兰先生,但你不能忽略校车失踪的这个事实。我会说杰里会用生命去捍卫这些孩子,但是他有没有呢?还有那位老人——他的父亲。他都不直接回答我们的问题,总有点奇怪,真该死!哈维兰先生,我的孩子——现在在外面,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他朝着那结了霜的玻璃窗挥了挥手。

“我们已经派人在二百英里内所有的高速公路上巡逻,迪克勒先生,”哈维兰说。“要是他们白天直接从这里开走的话,就算梅森是对的,校车开过去的时候大家都没注意到,那么车在离开克莱顿后,也应该有几百个人见过他们,但现在还没有报告称看到了有学校标志的校车。”哈维兰停下来点烟,他的手指已经被尼古丁染了色。

“如果你进行过犯罪调查的话,迪克勒先生,你就会知道,我们通常会被目击者声称见到通缉犯的电话所淹没。一辆校车还有一车的孩子,人们不可能看不到,一定会有人看到的!现在连个神经病都没打电话过来。假如他躲在掩体下面的话,不要告诉我,我知道没有。他会等着天黑后开始行动,那么现在他可能走了有一段了。但警报到处都是,他不可能走了五英里还没被抓住。

“刚才那段时间里,我们都考虑到这些东西了!”迪克莱说着,一边野蛮地捏着他那抽搐脸颊。“你准备怎么办,哈维兰?”

“除非我们都错了,”哈维兰说,“否则绑匪很快会给我们消息,今晚或者明天早晨,要么是寄信,要么是打电话或是用一些意想不到的方式。不管怎样我们会听到,他们要钱。不然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一旦我们收到消息,我们就要开始行动,这些案子都是就是这样。”

“难道你就坐在这里等!”迪克莱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绝望。“我怎么向我的妻子交代?”

“我觉得所有孩子的父母都应该回家,绑匪可能会联系你们中的某一个。他们可能让你们的孩子在电话那头跟你们讲话,让你们相信孩子是安全的。”哈维兰说,“只要白天一到……”

“你认为孩子们是安全的?”迪克莱喊道。

哈维兰盯着心烦意乱的父亲看了一分钟,然后他缓缓地说道,“我能给你什么保证?迪克勒先生。即使我给了,你们不会相信我。谁要拿这种事情开这种玩笑,他要么是冷血动物要么是脑子短了路。你要去攻击绑匪的时候,要悄悄地靠近才行。要是你恐吓他们,上帝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要大家回去等。”他把香烟扔在了地板上,用后脚跟碾灭。“再就是祈祷了,”他说……

伊丽莎白·迪菱,杰里·马霍尼的未婚妻,因为焦虑而心烦意乱。杰里在她心目中是最重要的,杰里和孩子们一起失踪了,更糟糕的是他的朋友们还怀疑他,比那更糟的是,人们现在根本就不相信年迈的帕特·马霍尼了。

愤怒的人群离开了他的家后,老帕特还沉浸在他的世界里面,无休止地谈论那些在歌舞杂技团里的往日时光。他似乎对第一次在苏城看到大瑟斯顿的表演还不能忘怀,他还记得那些扑克牌魔术,把一个女人锯成两半的表演,还有他妻子完全被迷惑住时所表现出童真般的喜悦。他似乎记得大瑟斯顿表演中的每个细节。

伊丽莎白试过,但她无法把帕特带回现实,杰里的这一变故似乎已经让他变得有些不理智了。当她听到前门廊传来稳健的步伐时,她稍微缓了口气。但她看到梅森警官和眼前这个高大的陌生人时,她很惧怕他们会带来消息,关于杰里的坏消息。

梅森这次来没上次那么咄咄逼人了,他向伊丽莎白介绍了哈维兰,并说他们想跟帕特谈谈。伊丽莎白把他们带回到客厅,老帕特还坐在那软垫扶手摇椅上。

梅森向帕特介绍了哈维兰,“帕特,这是哈维兰先生,他是总检察长办公室派过来的特别调查员。”

帕特的眼睛一亮。“嘿,你就是那个侦破了斯维尔多谋杀案的家伙吧,是你吧?”他说,“还真有一手!”

“谢谢。”哈维兰说。他看着帕特,对他那华而不实的背心和领带还有他的手指上闪闪发光的钻石感到惊讶。他已做好心理准备去见帕特,但现在来看准备得还不够。

“坐吧,”帕特说。“要是我们客气的话,也许利兹将可以给我们煮点咖啡。”

梅森对利兹点了点头,她走进厨房了,梅森跟在后面,告诉她没什么消息。哈维兰坐在帕特旁边的沙发上,刚好可以把他的长腿伸直,然后给帕特递了支烟。

“我不抽烟,”帕特说。“其实我真正喜欢的东西就是雪茄,不过诺拉痛恨那玩意儿的味道,那我还能怎么办?你原来去看过歌舞杂技团的表演吗,哈维兰先生?”

“小时候去看过,”哈维兰答道,同时点了根烟。“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您,马霍尼先生。”

“叫我帕特,”帕特说。“每个人都那样叫我,我啥也不是,哈维兰先生。我只不过是一个三流的歌手和舞者。但是诺拉,哎,你要是见到我的诺拉……”

哈维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在帕特似乎沉浸在他那美好的回忆中。

“你一定很担心你的儿子,帕特。”他说。

一瞬间,帕特脸上那张满带笑容的面具似乎被撕了下来。“要是你,你会不担心吗?”

他严厉地问道。然后,这幅面具又带了回去,老帕特咯咯地笑了。“你是有你的看法的,哈维兰先生?你准备怎样去处理这件事?”

“我觉得吧,”维兰以一种谈话的口气说道,“孩子们和你的儿子都被绑架了,我认为不久我们就能收到绑匪的消息。我觉得十有八九,绑匪会要整个镇上的家庭一起去支付一笔巨额赎金。”

帕特点点头。“到时候我就把这个钻戒拿去凑钱,”他说。“这枚钻戒让杰里多次都化险为夷。”

哈维兰眯起了眼睛。“他原来有过麻烦?”

“他最大的麻烦就是他的老爸,”帕特说。“有时候东西不够吃了,我们总能靠这枚钻戒弄到钱。”他将那双明亮充满笑意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哈维兰。“你找到了校车消失的原因了吗?”

“没有”,哈维兰说。

“当然,这也不是真的很重要,是吧?”帕特说道。

“哦,要是我们知道的话,那就……”哈维兰说道。

“这真的不重要,”帕特接着说,“就目前的情况看,等下要发生的事情才重要。”

“你是说绑匪要钱的?”

“要是真是这样的话。”帕特说道,这咯咯的笑声突然触动了哈维兰的神经,这个爱开玩笑的老人一定知道什么!

“你的高见呢,帕特?”哈维兰问道,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

“你有没有在基思·奥芬戏院看过在大瑟斯顿的表演?”帕特问道。

“恐怕没有,”哈维兰说。

“这是我见过最伟大的魔术表演,”帕特说。“比霍迪尼要棒,比任何人的都要棒。我第一次是在苏城看到他演出的……”

“那关于这件案子呢,帕特,”哈维兰打断了帕特。“你的看法吗?”

“我没什么看法,”帕特说。“但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哈维兰身子向前挪了挪。“发生什么?”

“两件事中的一件,”帕特说。“镇上的每个人都会去湖里找这辆车,而他们知道车不在湖里,然后他们就去树林里找,他们也知道车不在树林里面,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他们会接受你的看法,哈维兰先生,注意,你的看法还真不错,镇民们都会待在家等消息。但不管发生哪件事,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说呢?”

“结果都一样?”

“当然喽,克莱顿人都不去上班了,采石场也不能开工,小企业会关门。镇民在那里张望和等待……”

“那么?”

“那么这对大家有什么好处吗?”帕特问。

哈维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他的香烟。“大家都得不到什么好处。采石场老板还会亏本,小企业也不能幸免。”

“我谈的东西没什么价值,是吧?”帕特笑着说。

哈维兰起身,他谈得也差不多了。梅森和伊丽莎白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是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马霍尼先生。”

帕特的眼睛闪烁着光辉。“你刚才是说你从来都没见过大瑟斯顿,是吧?”

“没见过,”哈维兰答道。

“好吧,我们会看到结果的。如果他们应该留在家里等,他们就会留在家中等。如果他们应该出去找人,他们就会出去的。啊,咖啡!嗯,真香。警官,拿把椅子坐呀。对了,哈维兰先生,我跟你打个赌吧。”帕特说。

“我不喜欢打赌,”哈维兰说。

“哦,只是口头上的,”帕特说。“我跟你打赌,明天上午他们都会出去找人。我还跟你打赌,即使你命令他们呆在家里等,他们还是会出去找人。”

“喂,听我说,帕特,要是你知道什么的话……”

帕特的眼睛露出梦幻般的眼神。“诺拉对大瑟斯顿的表演看得很入迷,所以那次他在苏城的表演完后,我就去找他,我想他也许会教我一些小魔术。我骗他说,学了回去演给诺拉看,但实际上我是想,我们自己表演的时候可以用上。结果他对他的那些魔术技术是守口如瓶,什么也没讲。但他却告诉了我魔术的原则。”

“加糖吗?”伊丽莎白问哈维兰。可怜的老人,她想。

“这项原则是,”帕特说,“让你的观众去想那些你要他们想的东西,去看那些你想让他们看的东西。”帕特的眼睛一亮。“这倒提醒我,我给点东西你看看,哈维兰先生。”

哈维兰把他的咖啡一饮而尽。不知怎的,他被老人给吸引住了。帕特站在楼梯下,示意哈维兰过去,哈维兰紧随其后。

伊丽莎白望着梅森,眼眶里还噙着泪。“这变故完全把帕特搞得神志不清了,”她说。“你知道他要给哈维兰先生看什么吗?”警官梅森摇摇头。

“一套牛仔服!”伊丽莎白说完,然后瘫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哭泣。“他要他看一套牛仔服。”

她是对的。哈维兰发现自己上了阁楼,他低着头免得撞上斜梁。老帕特打开了大衣柜,那架势就像是服务员给食客揭开盖在食物上面的银盖时故弄玄虚,好给食客一个惊喜一样。他拿出了两套牛仔服,这两套衣服分别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的两头——诺拉和他的,有皮套裤、衬衣、背心、靴子、牛仔帽还有枪带——上面都镶嵌了珠宝。

“……灯熄灭的时候,”帕特说道,“你可以看这些珠宝闪闪发光。后来我们掏出了枪……”突然帕特拿起那两把镶满珠宝的六发式左轮手枪,在手中快速旋转,“过去我拔枪和转枪的速度比杰西·詹姆斯都要快!”

哈维兰打断了他,这个老家伙是个话唠,疯疯癫癫的。“您表演的真不错,我很喜欢,马霍尼先生,”他说。“但现在,恐怕我要回去了……”

只要天一亮,哈维兰就会让梅森警官和治安官乔治·皮博迪带他去失踪现场,其他人都待在家里,等着绑匪索要赎金的消息。对于全镇而言这是恐怖的一夜,这是充满凶兆和恐怖想象的一夜。哈维兰又把那两英里的环山公路检查了一遍。你无法回避这个事实: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它就真的发生了。

大概八点半的样子,他回到了克莱顿镇,去了乔家餐馆。他跺了跺脚来取暖,等着他的早点:鸡蛋和烤面包片,这样正好可以配上一杯清咖啡。所有的父母都问过了,绑匪没有打电话过来,门缝下也没有塞进什么纸条,清晨也没来什么信。

哈维兰根本就没吃成他的早餐,州警察特尔斯基冲进了餐馆,这时乔·戈曼正把鸡蛋从烤架上取下来。特尔斯基,一个健康的年轻人,肤色跟羊皮纸一样白,他带着点儿哽咽的哭腔讲出下面这句话:“我们找到他们了,”他说。“或者至少我们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直升机发现了他们,我刚刚得到的消息。”

乔·戈曼把装了鸡蛋的盘子扔到了柜台后面的地板上。哈维兰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转过身来望着特尔斯基,这一望望得特尔斯基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公路旁的采石场,”特尔斯基说,大口喘着气。“没发现校车,它没开到那里,但孩子们在那里。”特尔斯基扶了下柜台来让自己站稳。“发现了学校的课本,”他说。“还有一些外套放在采石场的边上,在采石场里面更多,还发现了一个孩子的红色贝雷帽。”

“彼得!”乔·戈曼喊道。

哈维兰朝大门走去。克莱顿镇上的主街上是一副可怕的景象:人们从家里跑出来,朝着对方尖叫,疯狂地朝着环山公路走去,那些开车去的人把走在他们前面的人挤得四零八散。毫无秩序——只有盲目的恐慌。

哈维兰站在餐馆门口的石头上,冷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朝下看,望着老帕特·马霍尼的家,就在这时一个发了疯的哭泣的女人拿起一块石头砸向了帕特家的前窗玻璃。

“过来呀,你怎么啦?”特尔斯基从警车后面喊道。

哈维兰还是原地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帕特·马霍尼家破碎的窗子。废弃的采石场,他是知道的,有60英尺深,而最上面的六英尺都是冰冷的水,上面的山泉还在不断地往里面流,水面上不时还溅起水泡。

一辆消防车呼啸而过,他们准备试着把采石场的水抽干,但这就像是用茶杯去舀干大西洋。

“哈维兰!”特尔斯基拼命地喊道。

哈维兰仍盯着帕特·马霍尼家的房子。帕特咯咯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我跟你打赌,哈维兰先生。我跟你打赌,就算你要他们待在家中等,他们还是会出来找人。”

迸发出的怒火几乎让哈维兰无法冷静下来,帕特早就知道了!这个老家伙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哈维兰从未见过采石场的这般情景:老旧的道路,上面早就杂草丛生。从环山公路到采石场有200多码的距离,这条路好像已经被一群水牛踩过。

45分钟内,找到孩子们下落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小镇。似乎克莱顿镇上的每个人还有湖景镇一半的人都聚集到了采石场的边缘。

第一批军用直升机编队中的一架直升机最先在废弃的采石场边发现到孩子们的衣服和书本。飞行员降低飞行高度认出了那些奇怪的东西,然后立即用无线电向国家警察局汇报,人群随后蜂拥而至。

哈维兰接受的训练叫他在悲剧面前表现得冷静客观,但他对于现在面前的一切觉得自己还很难置之度外。妇女们边挤边嚷,试着去辨别地上的衣服、书本还有其他一些物品。也许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在这座冰冷的坟墓里,但这仅仅是绝望中唯一的希望,没有人会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就像州警察特尔斯基说的,“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子的杰作。”

哈维兰尽可能地从心绪不宁的治安官皮博迪那里打听有关采石场的事情。

“大理石的一直是克莱顿镇的主业,”皮博迪说。“纽约一半的大建筑物所用的大理石都来自克莱顿的采石场。这里是克莱顿大理石公司60多年前成立的第一家采石场,后来当他们又开了几家新的采石场,这一个就被遗弃了。”

尽管很冷,但皮博迪还是不停地流汗。他用他的花格子衬衫的袖子去擦汗。“下面60英尺都是光秃秃的墙壁,”他说。“原来是每十英尺为一层来开采大理石,所以向下不会有什么可以立足的地方。要是里面是空的话,一个小孩子是不可能从里面爬出来的。”

哈维兰瞥了一眼消防车,他们已经开始从采石场抽水了。“这没什么用,”他说。

“泉水流进去的速度比他们抽的速度要快。”皮博迪说。他说,“不用告诉他们,他们等下自己就能体会得到。”胖治安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严峻表情。“杰里·马霍尼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我想你只能说,那个老家伙有点疯,他儿子也跟着疯了。”

“还有些事情跟现实吻合不上,”哈维兰说,他发现点烟的时候双手在抖。采石场旁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触动了他的神经,“校车在哪?”

“他一定是把车开到这里,然后对孩子们下了毒手,”皮博迪说。“然后等到天黑后就逃之夭夭了。”

“可是昨晚你在天黑前就搜查过树林里的这个地方呀,”哈维兰说到。

“不知怎么搞的,我们漏过了这里,”皮博迪顽固地辩解道。

“一辆九座校车是很难不被发现的,”哈维兰说。

“但是我们就是没看到,”皮博迪说。“上帝才知道是怎么搞的,但我们就是漏掉了。”他摇摇头。“我想现在只能用挂钩来解决问题了,他们会从附近还在开工的采石场派辆起重机过来,运过来还得一个多小时。大家都不要离开,等到挂钩落到采石场的底部,把孩子们给拖上来再说。”

哈维兰自己心里想,那些人心里一定承受着煎熬。他还想到了一个老人,那个穿着红色背心,系着绿色领结,小拇指上还带着一枚闪闪发光钻戒的老人。那个老人一定正在想着他家那个破碎的窗格,还有他以往见过的那些暴动的场景。

有人拉住了哈维兰的外衣袖子,他看到这人一脸的恐惧——伊丽莎白·迪菱那受到打击的脸庞,她是杰里·马霍尼的未婚妻。

“那么这是真的了,”她低声说道。她脚下晃了一下没站稳,紧紧地抓住了哈维兰。

“这是真的,他们发现了孩子们的一些东西,”他说。“就这么多了。迪菱小姐,现在看这是真的。”他对自己的话也觉得有点震惊,他本能地意识到自己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昨天在天黑前,大家对整个地区都进行了搜查,”他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人发现有教科书、外套或是贝雷帽,也没有人看到校车。”

“现在讨论这还有什么用?”皮博迪说。他眯着眼睛盯着利兹·迪菱。“我也不想相信我所看到的,哈维兰,但现在我不得不信。”这个胖子接下来的话,就像鞭子一样恶狠狠地抽在人的身上。“也许你是在克莱顿唯一一个运气好的人,利兹,幸好你在嫁给他之前就发现了他是个杀人狂。”

“别这样,乔治!”她哭了。“你怎么就相信……”

“除了这,人们还能相信什么?”皮博迪说完,转身走开了。

利兹·迪菱抓着哈维兰,在一旁抽泣。这个高个男子的目光越过她的脑袋,看到采石场的边缘聚集了上百号人。他想起了自己曾在宾夕法尼亚州看过的矿难:整座镇上的人都在矿井的入口处等待死者的遗体运到地面。

“咱们走吧,”他突然鼓起力量对利兹·迪菱说。

克莱顿镇死气沉沉,商店都关闭了,乔家的餐馆也歇业了。火车站代理人正在工作,他们正在处理了几十封失踪儿童父母的朋友和亲戚发来的电报,银行街对面的电信局,有两个女孩正在岗位上工作。

格兰杰老先生,银行的出纳,还有一位速记员是那天整个银行还在上班的两个人。格兰杰老先生在准备克莱顿大理石公司员工的工资,他不知道公司会不会像往常一样,派辆卡车和两名护卫来取工资款。今天其他的一切都跟往日不一样了,连街头的酒店都歇业了。有那么一两个推销员开车来到镇上,一听到事故的消息后,也都跑到环山公路直奔事故现场去了。几个年纪非常大的老人在自家门前走进走出,焦急地望着通向环山公路那条主路。甚至连诊所也关门了,小镇的医生和护士们都去了灾难现场。

街那头,帕特·马霍尼家前窗玻璃上的窟窿上糊了张报纸。帕特·马霍尼坐在他客厅的软垫摇椅上,慢慢地摇来摇去,盯着摊开在他膝盖上的剪贴簿,顶部贴了张宣传单,黑体标题映入他的眼帘:

马霍尼和菲伊受人欢迎的水牛演出团

下面是张帕特和诺拉的照片,他们穿着他们那件镶满珠宝的牛仔服,举着他们那把六发式左轮手枪正对着镜头。里面还有张图片描绘的是那场演出时的情景:人们在黑暗中跳舞,只有珠宝在闪闪发光,左轮手枪还在喷着火焰。“近年来最有原创精神的作品,”一位水牛演出团评论家这样写道。“日益受人欢迎的马霍尼和菲伊在他们原来的老套路中加入了一些新元素,全国各地的观众都为之倾倒。对于他们即将到宫殿剧场表演的消息,我们并不感到惊讶。”

帕特合上剪贴簿,把它放在一旁的地板上。他从他夹克衫的内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钱包,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纸片和卡片。1927年他还曾是威奇托的名誉警察局局长。

里面还有一些快照,帕特用白明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这些快照。照片到现在都有点褪色了,但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诺拉陪着杰里,在他成长的各个阶段一起的合影,有六个月的、一岁的还有四岁时候的,诺拉微笑地看着她的儿子。外面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照片里那爱的光芒,帕特想。

帕特把这些图片放了回去,然后把钱包放回了口袋,他站了起来朝楼梯走去。凡是过去认识他的人现在感到吃惊,因为以前的帕特动作轻快,像小伙子一样。而现在的他,行动缓慢,几乎痛苦不堪。一个疲惫的老人,没必要向任何人隐瞒什么,也没有什么是要来隐瞒的。杰里失踪了,利兹也不在他身边了。

他爬上二楼朝着阁楼门走去,推开门,打开灯,爬到屋檐下。在那里,他打开了那个刚才给哈维兰看过的大衣柜。从柜子的最左边,把那套牛仔装备拿了出来:皮套裤、衬衣、背心、靴子、牛仔帽还有两把镶满了珠宝的六发式左轮枪。他慢慢的把这些东西拿到他二楼的卧室,然后在那里开始穿这些戏服。

最后穿好后,他站在浴室门后的落地镜前。高跟靴子让他比平时看起来高了几英寸,牛仔帽俏皮地戴在他头上,那镶了宝石的皮套裤和马甲在窗外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突然,老帕迈了个平步,从枪套中拔出手枪,令人炫目地旋转,然后直直地对着镜子。

“把他们带上了,你这个娘娘腔,胆小如鼠!”老帕特喊道。一个浑身都镶有宝石的枪手从镜子里凶狠狠的看着他。

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去,望着书桌上的那个银制相框。诺拉,这个年轻的姑娘,正微笑着看着他。

“会没事的,亲爱的,”帕特说。“这会是另一场好戏,亲爱的。你不用担心你的孩子。只要我在,你就不要担心他。你会看到的……”

对于克莱顿镇而言,这是可怕的一天,但对于电信局的接线员格特鲁德·奈勒而言,之后发生的事情可能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恐怖的时刻,因为她看到老帕特·马霍尼走在大街上,而且正好走在路当中,他走得很慢,左顾右看,不偏不倚地踩着那条把路划成左右两边的白线上。

“这场景我在电影里是见过一百遍了,”格特鲁德·奈勒事后说道。“一个牛仔走在一个荒芜的小镇街头,等待他的敌人出现——等待拔出枪的那一刻。老帕特的两只手就悬在那两把疯狂的枪上,而枪则插在枪套里,他还不断地用指尖去摩他的大拇指。我指给米莉看,我们大笑。然后我们觉得这真是世上是最糟糕的事情,杰里·马霍尼谋杀了这些孩子们,而他的父亲也跟着疯掉了。”

在银行工作的老格兰杰先生在看到那个珠宝满身的老枪手朝着柜台窗口走去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想法。

“早上好,格兰杰先生,”帕特高兴地说。

“看来你今天上午不是太忙,”帕特说。

格兰杰先生润了润他苍白的嘴唇。“早上好,帕特。”

“不——不忙,”格兰杰先生回答道。格兰杰先生想,这个杀手的父亲打扮得就像是就像是马戏团里表演的孩子,看来他是要去精神病院了。

“既然你不是那么忙,”帕特说,“那么我想看看我帐户过去三个月的结算单。”说话的同时,他转过身靠在柜台上,透过银行的窗户望着街上。他的手还是放在枪旁边,还是不停地用指尖去摩他的大拇指。

“你每个月都有结算单,帕特,”格兰杰先生说。

“我知道,我还是想看看过去三个月的详细清单。”帕特说。

“我不得不迁就他,我想,”格兰杰先生后来说。“所以我又回到了金库,从那些文件里面去找他的银行记录。”就当我在金库门后面的时候,他又说话了,而且很自然。“格兰杰先生,要是我是你的话,我就会把金库的门关上,然后待在里面,马上拉响所有的警报,这样你就跑不掉了,格兰杰先生。”

“那么我认为这就是他疯狂的一部分,”格兰杰先生后来说道。“我想他是来抢银行的,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穿了身牛仔装,这样打扮会让他感觉又回到了童年。当时我吓坏了,因为我觉得他疯了。所以我的确是关上了金库大门,我也去按了警报,只是警报没响。我当时不知道所有接入银行的电线都被切断了。”

格特鲁德和米莉,这两个电话接线员占了个好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们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银行前面,四个穿着深色西服戴着帽子男子下了车,迈上台阶向银行走去。两个人提着小行李箱,另外两个人带着枪。

后来银行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出现了一名老牛仔,手放在枪上。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前跳了一步,稳稳地站住了。这四名男子十分惊讶,一下子都楞住了。

“举起手来,你们这些娘娘腔——胆小如鼠的家伙!”老帕特喊道,然后拔枪出鞘,转枪,枪口突然喷出火焰直接对着那些坏蛋。

这四个人低头躲了过去,就像是从一艘行将沉没的船的甲板跳到海里。一个坏蛋躲到银行大楼的角落去了,还有两个躲到了汽车后面,最后一个准备快点躲到汽车后面去的,结果还是被枪喷出来的火焰给烧到。

“第一次没打中你脑袋!”帕特喊道。“再过来一点儿,我就会把你们全部送到地狱去!”枪在帕特手中又转了一次,然后突然瞄准那个还在外面的歹徒。“好吧,往前走,把枪扔了,”帕特命令道。

那个被抢瞄准的男子立即服从了,把枪扔到地上,枪在地上弹了几下,离帕特还有几英尺远。那个歹徒慢慢地举起了手,帕特一点点地朝那把枪挪动。

其他人并没有动,然后格特鲁德和米莉看到那个躲在银行大楼的角落的家伙慢慢举起了枪,把枪口故意对准了帕特。她和米莉都尖叫起来,老帕特扭头一望,就在那刻枪声四起。

老帕特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肩膀。那个朝他射击的歹徒也受伤了,躲在车后的那个也没能幸免。这时格特鲁德和米莉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哈维兰先生从隔壁酒店的角落处走了出来,他的枪口还在冒着烟。他当时说话的声音一定很小,因为格特鲁德和米莉都没听见,但是不管他说了什么,其他的歹徒听到哈维兰的话后都投降了。然后他们看到了利兹·迪菱从街那头跑过来,奔向老帕特躺着的地方,血从他捂住肩膀的指缝流出。

“管它什么事!”特尔斯基喊道。他跌跌撞撞大口喘气地飞奔到采石场,几百号人还在那里悲伤地静静地等待——等待尸体打捞工作开始。

“大家!”特尔斯基喊道。“大家都听好了”他一边说一边还喘着气。“你们的孩子不在这里!他们是安全的,他们都是安全的——孩子们,还有杰里·马霍尼,每个人都是安全的!他们不在这里。他们比你们还先到家,你们的孩子们!说罢他倒在地上,脸对着大地,呼吸那潮湿且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20分钟后克莱顿镇成了一个疯人院。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开车,还有的人抓着车的踏脚板,还有些靠在车的保险杠上。在镇中心,也就是银行正对面,停着一辆黄色的校车,车顶是学校的标志。孩子们从车里跑了出来,向他们的父母挥手大叫,而他们的父母开心地笑了,眼里还噙着泪。一个帅气有着明亮蓝眼睛的爱尔兰裔年轻人紧紧的和伊丽莎白·迪菱抱在一起……

哈维兰点了根烟,手指轻轻动了一下。中午还没到,这已经是他第三包烟了。

“你还不能见他,”他对杰里·马霍尼说。“医生和他在一起,再等几分钟。”

“这一点我还是弄不太明白,”杰里说。“人们怎么都认为是我伤害了那些孩子?”

“你都不知道这里刚才成了个什么样子。”利兹·迪菱说道,一边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

杰里·马霍尼转过身来,看到破玻璃前糊的那张报纸,顿时他的脸变得僵硬起来。“简单明了地告诉我,老爸究竟怎么了?”他说。

哈维兰摇摇头,微笑着但是还是很茫然。“你的老爸是一个了不起的人,马霍尼先生,”他说。“他有着自己独到的想法,校车失踪对他的影响跟对别人的影响不一样。他把这看成是魔术,他也认为这是个魔术——或者说是魔术的一部分。他把这告诉我,但我没听进去。他说魔术师的工作就是让你的思路跟着他所指定的方向走,让你去看他想让你看的东西。孩子们的消失,采石场死亡的假象,对于你老爸而言就是一件事情:有人想让克莱顿的人们离开镇子,为什么呢?

“也只有一个理由说得过去,也只有你那了不起的老爸才能想到,那就是——采石场工人们的工资款!差不多十万美金的现金。而镇上根本就没有人去保护这笔钱,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的孩子。歹徒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走到银行里把钱拿走。没有警察,也没有其东西去妨碍他们。”

“但是,老爸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他的想法?”杰里问道。

“你还不知道当时的情景,马霍尼先生,”哈维兰说。“人们认为你对这些孩子们做了什么,他们都幻想你老爸一定知道其中的内幕。要是他讲了出来,就算是讲给我听,我也会认为他要么是有点神经失常,有么就是有所隐瞒,所以他干脆保持沉默,尽管他给了我一些提示。突然他发现镇上实际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上楼去,穿成牛仔的样子,很冷静地出门了。他去银行跟那些歹徒过招,他知道他们会出现的,歹徒也的确出现了。”

“但他为什么穿成牛仔的样子呢?”利兹·迪菱问。

“一个奇特但完美的想法,”哈维兰说。“他认为他这样奇怪的穿着会让那些歹徒吓一跳。他认为要是他用枪的话,那些歹徒会很惊恐,实际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我不明白的是,”利兹说,“他直接对着他们开枪的时候,都没伤到谁!”

“这些都是舞台上用的枪——道具枪,”杰里说。“什么也打不出来。”

哈维兰点点头。“他认为他可以让歹徒们放下他们手里的真枪,然后他就有了真正的武器,他差点就成功了。但是那个蹲在银行大楼角落的家伙一枪就打中了他。幸运的是,我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赶到,从背后把他们都干掉了。”

“但是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呢?”杰里问道。

“我心里总在想着你的父亲,”哈维兰说道,“他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他说那些家长们会出去找他们的孩子,不管我让不让他们出来。突然我才明白了你父亲话的意思。”

“感谢上帝,”杰里说。“我想应该是你让他们告诉你我和孩子们在什么地方的吧?”

哈维兰点点头。“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是怎么一码事,杰里。”

“很简单,”杰里说。“我载着满车的孩子回家,校车进入环山公路差不多半英里路的时候,就看见迎面过来的卡尔·迪克勒,他朝着对面的方向过去。这时有辆大卡车在我前面的路上若隐若现,那车停在路上,还有几个人围站在车尾。

“车坏了吧,我想,于是我停下车过去查看。突然间许多把枪指着我和孩子们。他们话不多,只是要我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打开大卡车的后部,然后放出一个斜坡。他们就让我把车开到卡车的车厢里。要是没有这些孩子,我估计很可能试着逃跑一下。于是我就把车开到了卡车里面,他们关上了后门。他们就这样把我们放在车里给带走了,正好是从我们镇上的主街通过的。”

哈维兰摇了摇头。“使了数百次的老把戏,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不到十分钟后,”杰里接着说,“他们把我们拉到哈斯克尔的一个遗弃的仓库里。我们就一直被关在那里。他们对孩子们还真不错,有热狗、冰淇淋和汽水。

“所以我们就在那里等,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没有人受伤。孩子们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害怕,”杰里笑了起来。“哦,我们的确是从环山公路出来的,就从大家身边经过,只是没有人看到我们而已。”

这时医生出现在门口。“你现在可以去探望他一分钟。杰里,”他说。“我给他打了一剂药性很强的镇静剂,这样取他肩膀里的子弹时就没那么疼了。他很困——要是你去看看他,我觉得,他会恢复得好些,但别呆太久了。”

杰里一个箭步跳上楼梯,进了卧室,帕特·马霍尼正躺着。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半闭,杰里跪在床旁。

“老爸,”他小声说。“你这个疯老头!”

帕特睁开了眼睛。“你没事吧,杰里?”

“没事,老爸。”

“孩子们呢?”

“也没事,毫发未伤。”杰里伸出手,把手放在帕特的手上。“你看,现在我们家有了个双枪马霍尼了……”

帕特朝他笑了笑。“这是一场好戏,杰里,一场真正的好戏。”

“肯定是的,”杰里说。他开始说话,但他看到帕特正望着梳妆台上的银质相框。

“我告诉过你吧,一切都会没事的,亲爱的”帕特低声说。“我告诉你不要担心你的孩子,只要有我在旁边照顾他。”然后他对杰里笑了笑,闭上眼睛睡着了。

杰里踮着脚尖走出房间找他的未婚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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