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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发布时间:2023-03-18 10: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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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光代四日那天上午来听了答复回去了。隔了一天,六日傍晚她又来了。她说:“四日那天我打电话到京诚饭店汇报了这里的回音,当天晚上就打算坐夜车回东京。可是社长说:‘这次亲事的月下老是你妈妈,作为她的代表,你必须留下来。’因此他命令我延期两三天回去。今天社长又打电话来说:‘和子爵的会谈顺利结束,让我转达。’还有御牧家想和雪子小姐以及诸位见见面,要是方便,希望后天下午三点钟驾临嵯峨。男家有子爵和当天从东京赶来的御牧先生、社长和我,还有一两位住在京都大阪的御牧家的亲戚。不过时间似乎仓促了些,只因社长是忙人,他想把事情一次办成,请勿见怪,还望多多谅解。还有细姑娘和悦子小姐也务必一起去。”幸子告诉她长房不让细姑娘出席这种集会,谢绝了邀请。让院子向学校请假早回家,一家四人应邀前去。

六日当天,贞之助一家在新京阪电车的桂站换车到达岚山终点站下车,步行穿过中之岛,走到渡月桥下。这一带地方由于他们每年都来赏樱花,所以十分熟悉。这时正当最冷的季节,而且京都的冬天格外寒冷,对着大堰川的水色,真有寒冷彻骨的感觉。沿着河从三轩家向西走,右边就是小督①女官的坟墓。再往前去,走过游览船的停泊处,拐向天龙寺南门,就看到一个大门,门上挂着一方“听雨庵”的匾额,那就是御牧家了。这是来之前光代指点他们的,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才知道这地方有这样一个别墅。屋子是茅草盖的平房,并不怎么大,不过客厅正面岚山泉石的风光一览无余,确实美得很。经过国岛介绍和主人方面一一道候完毕后,御牧说:“天气是冷了点,但是没有风,我们走一走怎么样?请各位观看一下庭院,家父会高兴的。”他边说边领着大家走了一圈。“从这里看出去,岚山几乎和院子连接在一块儿了,中间不觉得夹有道路和大堰川。即使是万人空巷的樱花时节,这里还是寂静得犹如远离人世的仙境似的,竟不知外边的喧嚣声从何而来,家父颇以此自傲。园里故意不种一棵樱花,到了四月里,他爱呆在家里平心静气地欣赏对面山顶上的一片红云。今年樱花时节请你们一定顺路来舍下,坐在客厅里打开饭盒,欣赏远山樱,要是这样,真不知家父会如何高兴哩。”

①高仓天皇的爱姬。

过了一会儿,说是晚饭已经准备停当了,大家先被领进茶席。这个茶席的礼法是园村夫人主持的,她是御牧的妹妹,嫁给大阪的一位富商园村氏。喝完茶到客厅进晚饭时,天色已经黑了。菜肴十分讲究,熟谙京都菜风味的幸子,估计可能是“柿传”那类餐馆送来的。子爵广亲老人衣冠束带,具有公卿血统的风貌,瘦长形的脸,脸色蜡黄犹如象牙,给人一种能乐演员的印象,乍一看丝毫不像他那面孔又黑又圆的儿子。不过仔细端详起来,父子两个的眼神和鼻梁毕竟有些相像。他们父子两人外貌的差距远远比不上性格的差距,儿子御牧实性格爽朗、豁达,父亲广亲阴沉谨严,是个典型的京都人。老人说声对不起,他为了防止伤风,就围上一条灰色绸围巾,背后生起电气暖炉,坐在电热座垫上,安详地慢条斯理地谈着话。他已七十高龄,身体还比较硬朗,对国岛和贞之助等也很殷勤。最初大家对他还有顾虑,酒兴一发作,一座的不自然的空气消失了。坐在父亲旁边的御牧说:“人家都说我们父子一点也不像,诸位觉得怎么样?”他半开玩笑似的一一指出父子之间面貌上的差异,引出此起彼落的笑声。贞之助站到老人面前敬酒,又走到国岛面前,做出一副拜聆高论的样子久久端坐在那里。席上除悦子而外,女客都是和服,只有光代穿的是西装。她似乎有点怕冷,缩着她那穿袜子的双脚坐在那里,今天毕竟也拘谨起来。“阿光,你怎么特别老实起来。”御牧一杯又一杯地给她斟酒。她尽管说:“今天你不能太欺侮我呀,”也渐渐的有了些醉意,说起话来又像平常那样没遮拦了。最后御牧拿了酒壶走到幸子和雪子面前说:“没有白葡萄酒,实在对不起。不过我知道两位洪量。”就给她们斟上了酒。她们也不推辞,斟了就喝。尤其是雪子,她正襟危坐,喝了不少,还像平常那样不声不响地只管微笑着。不过幸子看出这个妹妹的眼睛里闪耀着往常所没有的一种兴奋的光辉。御牧也注意到呆呆地夹在大人中间的悦子,不时来和她攀上几句话。其实悦子倒也并不窘得无聊,这个神经质的少女这时尽管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在仔细观察在场的每个大人的行为举止、言语、表情以及服饰等等。

八点钟左右宴会结束,贞之助一行首先告辞。按照广亲老人的安排,他们回家时用汽车直接送到七条车站。光代就说:“那么我也搭车去吧”,她是回到冈本舅舅家去的,也一起乘上了车。御牧说要送他们上火车站,他不听贞之助他们的劝阻就坐上了驾驶座。汽车沿三条大街往东拐到乌丸大街,向南直驶。这时御牧心情十分舒畅,一边抽纸烟一边说说笑笑。悦子不知什么时候起称御牧为叔叔了,她突然叫了一声叔叔,说:“叔叔姓御牧,我姓莳冈,两家都有‘马基’这两个音①。”“小东西给我取好兆哩,小悦,你真聪明。”御牧简直高兴极了。“所以小悦和我家到底是有缘分的啦。”这时光代在一旁也凑趣说:“真的,雪子小姐的旅行皮箱和手绢上的英文字头也无须重写了。”她这么一说,说得雪子也笑出声音来了。

①口语中“牧”和“莳”的发音都是“马基”。

第二天国岛从京城饭店打电话来说:“昨夜的聚会很愉快,看到双方满意的样子,我也高兴得很。我今晚和御牧同车回京,订婚和其他别的事情随后由井谷小姐和你们联系。还有昨天晚上广亲子爵告诉我,阪神甲子园有一栋园村先生家的出租房子,可以出让,子爵准备买下来送给新婚夫妇。御牧先生最近决定在大阪或神户找工作,那里离芦屋近,一切都方便。不过目前那栋房子还住着房客,打算和对方交涉让他们立即搬走。”

贞之助担心着涩谷的姐夫到现在还没有来信,长房的态度始终不明朗,说不定是由于姐夫不满雪子抗命不回长房,或者还有其他别的理由。他觉察到这点,有一天他就给辰雄写去下面这样一封信。

这次亲事的详情您大概从大姐那里听到了吧。这桩亲事我并不认为最最美满,但是我觉得我们自己这方面也有不宜要求过高的弱点,所以只能信任国岛先生,适可而止地加以解决。八日那天我们应邀和广亲子爵见了面——这事前几天在电话里预先对大姐讲明的,最近即将订婚。我们夫妇抛开长房自作主张定下这门亲事,我想您也许会不愉快。现在虽说晚了一些,还有一事我必须向您道歉,那就是多年来、特别是去年长房一再叫雪子妹妹回去,至今始终没有实行。这决不是把您的话当作耳边风,其中有许多客观原因,我觉得那是事出无奈。实情是雪子妹妹很不愿意回东京,幸子有几分同情她,除非用十分强硬的手段否则不可能办成这件事。可是不用说,我也有一半责任。尽管力量有限,正因为自己觉得有责任,我才为雪子妹妹的亲事奔走效劳的。实际上对于一个不服从兄长命令的妹妹,做兄长的当然不能再照顾她的生活。今天莫如说只有小弟才有照顾她的义务。如果老兄把这也说成多管闲事,那么我就只能引退。小弟很早就抱着这样的心情行动,所以这次的亲事如蒙允许,那么一切婚事费用都应该由小弟负担。但是,为了不至于发生误解,必须附带声明,我那样说决不意味着雪子妹妹将由我这里嫁出去。不用说这事只不过是我们内部的事情,在任何情况下,雪子妹妹总是作为长房的姑娘嫁出去的。以上各项如蒙俯允,则感谢非常,不知尊意如何?小弟不善辞令,但望见谅其本意,赐子指教,幸甚幸甚。还有,因为时间紧迫,务望火速赐示为盼。

贞之助把信寄了出去。辰雄似乎并无恶意地读了这封信,过了四五天,寄来了如下一封通情达理的回信。

拜读了您恳切的来信,很谅解您的心情。几年来小姨们始终疏远我而亲近您和幸子妹妹,尽管我不想弃之不顾,但毕竟有不周到之处,凡事都麻烦你们两位,实在抱歉得很。迟迟没有答复雪子这次的婚事,别无他意,只因有关这方面的事情一直麻烦你们两位,委实于心不安,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答复您了。对于雪子不愿回长房,我一次也没有想过您有什么责任,所以也不认为您有义务负责雪子的出嫁。说得过份一点,应该说这都是我的不德有以致之。不过事到如今再来追究谁是谁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至于这次的亲事不仅对方是名门子弟,又承蒙国岛先生这样一位知名人士从中撮合,而且您又把话说得那么透彻,所以我觉得再也不应该挑剔什么了。今后的事情请您全权办理,订婚以及其他一切完全可以由您决定。关于结婚费用一层,我打算尽自己的力量去做,只是因为近来我手头不宽,又读了您恳切的来信,只要您不把这事当作是您应尽的义务,我说不定还要借重您鼎力帮助。总之,结婚费用一事,日后我们见面时再商量吧。

贞之助读了内容大致如上的来信后,也就放下了心。不过另一方面还有妙子的特殊情况;又担心奥畑口头上尽管答应保密,随着形势的变化,说不定再节外生枝提出别的要求来。所以他想趁没有挂碍时赶快办了亲事,订婚也希望早日办妥。可是据光代以后的消息,国岛夫人那时偏巧因恶性感冒发展成为肺炎,病情相当严重,两家的婚事只能暂时延期。国岛也郑重地来信说明了情况。另外御牧自己又来信报告甲子园的房子已经由子爵家买下来交给了御牧,登记手续也办好了。房客还没有搬走,但不久就要搬出去。等房客搬走后,御牧要来甲子园实地检查那栋房子,到那时希望这边的姐姐和雪子小姐一起去看房子。直到结婚为止,听雨庵将派一个女佣看守那栋房子,结婚以后大概还可以把那个女佣留下使用。

国岛夫人的病情一时陷于危笃状态,后来幸而转危为安,到了二月下旬就离开了病床,之后又去热海转地疗养了两星期。夫人牵记着订婚这件事,据说甚至在病中说胡话时还念念不忘,因此三月中旬光代就来芦屋接洽。首先是订婚和结婚仪式究竟在东京还是在京都举行的问题,国岛的意见是东京小石川区有御牧子爵的邸第,莳冈家的长房也在涩谷区,所以还是应该在东京举行仪式。订婚日期定在三月二十五日,婚礼定在四月中旬举行。贞之助他们对于国岛的意见也没有异议,就打电话把情况通知了涩谷方面。涩谷那边由于孩子们把屋子糟蹋得像猪圈那样肮脏,听到这消息,急忙重新裱糊拉门,换上新垫席,甚至连墙壁都重新粉刷了一遍,忙得团团转。

幸子听到要在东京举行婚礼,总有些不大乐意,可是又提不出反对的理由。到了三月二十三日,贞之助因为事情忙,只得由幸子陪同雪子前去。二十五日订婚典礼一结束,国岛就打电报把这一消息通知了在洛杉矶的井谷。雪子为了辞行就留在涩谷。二十七日上午,幸子独自一人回到了家里。到家正好是上午十点钟左右,贞之助和悦子都出去了,她上楼走进卧室,想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下,忽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两封从西伯利亚转来的外国信,封口已经拆开,旁边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是丈夫潦草的字迹:

舒尔茨夫人和海宁格小姐珍贵的信寄到了。悦子急于想知道内容,拆开一看,舒尔茨夫人的信是用德文写的。因此我拿到大阪请熟人翻译了,译文参看另纸。

字条旁边附有七张原稿纸的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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