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杜威和乔迪
杜威和克里斯托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因为它不仅改变了克里斯托的生活,而且充分说明了杜威的某些东西。显示了它对人的影响。它的爱。它的理解。它关心的范围。正如我每次讲到这个故事时都要说的,把一个人乘以一千,你就会看到杜威对于斯潘塞镇意味着什么了。虽然不是每一个人,但每天都是不同的人,一次感动一颗心。这些人中的一个,与我的这颗心如此亲近的一个,便是我的女儿乔迪。
我是一位单身母亲,乔迪很小的时候,我们俩便相依为命。我们一起牵着我们的可卡贵宾犬布兰迪在公园散步。我们在购物中心看橱窗。我们在客厅里过夜,就我们俩。每当电视里播放我们想看的电影,我们就在地板上野餐。每星期至少一次,我们步行到一座石灰岩悬崖顶上,坐在那里望着下面的河流,母女二人,倾心交谈。
后来,乔迪十岁了。十岁的乔迪不再提问题。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但我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失落。十三岁,我们搬到斯潘塞后,她不再让我道晚安的时候亲她。“别这样了,我已经大了,妈妈。”她说。“我知道,”我对她说,“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可是我很伤心。
杜威到来的时候,乔迪十六岁,我像许多花季少女的母亲一样,觉得我们在各过各的。乔迪大部分时间都跟朋友一起待在外面,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星期的大多数日子,我们只在吃晚饭时有点接触。即使那个时候,也没有多少话可说。
杜威改变了这一切。有了杜威,我终于有了乔迪爱听的话题。我会告诉她杜威做了什么;谁来看它了;谁陪它一起玩了;当地的哪家报纸或电台来采访了。星期天早晨,几位馆员轮流去喂杜威。虽然我始终没能在星期天早晨把乔迪从被窝里叫出来,和她一起到图书馆去,但我们经常在星期天晚上,在我爸爸妈妈家吃过晚饭后回来的路上去一趟图书馆。
我说过杜威从不围着别人团团转,它的风格是保持一定的距离,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但跟乔迪在一起就不是了。杜威像一条狗似的跟着她。在这个世界上,它只希望和需要得到乔迪一个人的感情。即使乔迪在白天上班的时候来到图书馆,杜威也会箭一般冲到她身边。它不在乎有谁看见它。在那个女孩身边,它的傲气没有了。乔迪一坐下来,杜威就跳到她腿上。
逢年过节,图书馆有几天关门,我就把杜威带回家。它不喜欢坐车—它总以为这就意味着去看埃斯特里医生,所以,刚开始几分钟,它趴在后座的地上—当感觉到我从大马路拐向十一大街时,它立刻蹿起来望着窗外。我刚打开车门,它就冲进我家,把每件东西都美美地嗅了个够。然后它在地下室的楼梯上来回地跑。它在图书馆只在一层楼上活动,所以对楼梯怎么也玩不够。
对楼梯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杜威经常挨着我坐在沙发上。它还经常坐在沙发背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它是在等乔迪。乔迪一回家,它就一跃而起,蹿向门口。乔迪走进家门,杜威简直就成了粘皮糖。乔迪走到哪里它跟到哪里。它跑到乔迪两条腿中间,差点把她绊倒,它实在太兴奋了。乔迪洗澡的时候,杜威就陪她在卫生间里等着,眼巴巴地望着浴帘。如果乔迪把门关上了,它就坐在门外。如果淋浴结束,乔迪没有很快出来,它就会大声叫喊。只要乔迪一坐下来,它马上就蹿上她的膝头,不管她是在饭桌上还是在上厕所。它只管跳到她腿上,用爪子抚弄她的肚子,嘴里发出“呜噜、呜噜、呜噜”的声音。
有时候,乔迪睡觉前会叫我去她的房间。我走进去,发现杜威像守候一罐金币一样守着乔迪的枕头,或者躺在乔迪的上半张脸上。我会盯着杜威看一会儿,心里渴望着乔迪跟我亲热,然后我们俩都会大笑起来。乔迪在她的朋友中间很随和、很搞笑,但整个中学阶段一直跟我不苟言笑。只有杜威使我们的关系变得轻松、顽皮。有杜威在旁边,我们一起放声大笑,简直就像乔迪小时候一样了。
馆员们不明白。他们看到乔迪和杜威形影不离,以为我会生气,杜威居然爱另一个人胜过爱我。乔迪走后,通常就会有人跟我说:“她的声音跟你很像,所以杜威才这么爱她。”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嫉妒。杜威跟我的关系比较复杂,牵涉到洗澡、擦身、看兽医和其他不愉快的经历。而杜威跟乔迪的关系却是单纯的、天真无邪的,是开心有趣的好时光,不会因为责任而变得复杂。如果我硬要给他们的关系加上薇奇的因素,我可以说是杜威意识到乔迪对我有多重要,因而她对它也很重要。我甚至可以夸张地说,也许,仅仅是也许,杜威理解我们三个共度的时光有多么深远的意义,理解我多么怀念跟女儿一起欢笑,因此,它欣然让自己横跨鸿沟,充当我们之间的桥梁。
但我也知道其实并非如此。杜威爱乔迪,就因为她是乔迪—温暖、友好、美妙的乔迪。而我,因为它爱我的女儿而更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