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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娜农·德·拉蒂格 5

发布时间:2023-03-10 21:3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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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要说明娜农的住处靠近马提夫村的原因,仅靠史料就足够了。正如我们已经讲过的那样,埃珀农公爵在居耶纳被人憎恨。娜农被看作是恶魔,被人厌恶。骚乱把他们赶出波尔多,把他们逼向阿让。但是阿让也发起骚乱。一天,人们在一座桥上掀翻了娜农去看望公爵而乘坐的华丽四轮马车。娜农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掉进了河里,是卡诺尔把她拉了出来。一天晚下,娜农在城里的房屋起了火,又是卡诺尔冲进她的卧室,把她从火中救出。娜农认为,阿让人还会来第三次袭击。尽管卡诺尔尽量不在她的身边,可是说来奇怪,每逢危险关头,他总是及时赶到,把她从危险中救出。她利用公爵出外巡视的机会,象卡诺尔那样走出城。公爵的护卫人员多达1200人,也包括纳瓦伊兵团中的一些人,她从马车门口嘲笑那些民众,他们想把马车砸成碎片,但是他们不敢。于是公爵和娜农,或者确切地说,卡诺尔偷偷为他们选择这个僻静的乡间,让娜农住下,就是利布恩附近的那个房子。卡诺尔请假离开,表面上是为了回家处理某些家务,实际上则是为了有理由离开团队。此时的营房设在阿让,离马提夫不远,他到城里去监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急需。实际上,当时的形势已开始严重起来。孔代亲王、孔蒂亲王和隆格维尔亲王已于1月17日被捕,关押在樊尚,向当时分裂法国的四五个党派提供了很好的内战借口。宫廷皆知埃珀农公爵不得人心,尽管从理智上讲,人们会希望公爵失去的人不再增加,但在实际上,他失去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党派都希望灾祸降临,在法国所处的异常局势下,各党派政客们也不知道他们将来的处境,都变得有些急不可待了。娜农象只看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鸟儿,从地平线上消失,躲进了用枝叶搭成的鸟巢里,默默无闻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她装作是个寻找孤独生活的寡妇,因此人们正如比斯卡罗指出的那样,仍没有忘记她。

埃珀农先生来看望过这个迷人的隐居女人,告诉她说,他要去外地巡视一周。公爵一走,娜农就赶紧通过受过她恩的收税官给卡诺尔送封短信,而卡诺尔由于请过假,就住在附近。只是象我们曾说过的那样,这封原始的短信在信使手中消失了,变成了科维尼亚笔下一个请柬抄本。无忧无虑的卡诺尔急于去赴约,是康贝子爵在他离目的地400步远的地方,把他阻止下来。

我们知道下面的事情了。

娜农等待着卡诺尔,好象一个女人等待着心爱的人,也就是说每分钟都要掏出怀表看上十来次。她不时靠近窗子,留心每个细小的声音,望着红灿灿的西沉落日询问,什么时候夜幕才能降临。突然听见有人在敲前面的门,娜农让弗朗西娜特去开门。可是来人只是一个伪装的厨房小学徒,送来宾客要用的晚餐。娜农抬眼向前厅望去,看到了比斯卡罗的那位假信使。

与此同时,假信使往娜农的卧室窥视了一下,见一张小桌上摆着两副餐具。娜农嘱咐弗朗西娜特对肉菜保温,伤心地关上门,又来到窗前,从窗口向外望去,可以在薄暮中看到那条行人稀少的道路。

又有人敲门,敲法颇特别,是在敲后面的角门。娜农心里叫道:“他来了!”但是,她仍担心不是他。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片刻之后,门开了。弗朗西娜特小姐出现在门口,神情沮丧,一言不发,手里拿着一封信。年轻女人看见了书信,冲向女仆,从女仆手中将信夺过来,迅速打开,焦急地看着。看着信,娜农如遭雷劈.她很爱卡诺尔,但是在她身上,野心与爱情几乎同样重要。失去埃珀农公爵,她不仅丧失将来的一切财富,也会丧失过去得到的财富。然而、她是个有头脑的女人,开始熄灭照出她身影的蜡烛,跑到窗口。正在此时,四个男人靠近房子,只有二十来步远。穿大衣的男人走在最前面,娜农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他是公爵。这时,弗朗西娜特小姐手持蜡烛走进来。娜农失望地看了看桌上摆的两副餐具,又看了看两把靠背椅,看了看内室摆在紫缎床幔上的一对洁白的枕头,还有那条与所有准备工作十分谐调的诱人睡衣。

“我完了!”她想。

不过,这种想法从她机敏的头脑中刚一擦过,她的口角立即浮现出微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为卡诺尔准备的纯水晶杯,扔进花园里,从匣子里取出一只有公爵纹章的无脚金杯,在她的碟子旁边放上她的镀金银餐具;她虽然吓得浑身出汗,但还是匆匆挤出微笑,连忙走下楼梯,来到大门口。这时听到敲门的沉重声音。

弗朗西娜特想去开门,但是娜农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向一旁,迅速地望了一眼,象一切应该惊讶的女人那样,很会补充她的想法。

“我等待的是公爵先生,”她说,“而不是卡诺尔先生。准备伺候。”

她亲自拉开门闩,扑上去搂住那个帽子上插着白色羽毛的男人的脖子。他怒气冲天,满脸冰霜。

“啊!”娜农叫道,“我的好梦果然成真!来,我亲爱的公爵,你的餐具已经摆好了,我们吃晚饭吧。”

德·埃珀农惊呆在那里。但是,一个漂亮女人的抚爱总是可取的,因此他让她拥吻。

但是,他立即想到他拥有怎样的确凿证据,就说:“请等一下,小姐,请给我们作个解释。”

公爵对恭敬站立在两旁的下属打了个手势,以庄重、刻板的脚步独自走进门去。

“你这是怎么了,我亲爱的公爵?”娜农以极快活的口气说。她伪装得十分好,人们会以为她这种神情是自然流露出来的。“难道是你上次来这里时忘了什么东西,不然的话,你为何四处张望?”

“是的,”公爵说,“我忘记对你说,我不是个笨蛋,不是西拉诺·德·贝热拉喜剧中那种轻信易欺的人;我还忘了对你说,我再次亲自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向你证明这一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大人。”娜农以坦诚平静的口吻说,“我求你明示。”

公爵的目光停在那两把安乐椅上,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两副餐具上,再移向两个枕头上,注目的时间很长。霎时,公爵气得满脸通红。

娜农预料到了这一切,她等待着检查的结果。她微笑着,露出珍珠般的洁白牙齿;只是这种微笑很象是皮肤痉挛,而那些如此洁白的牙齿若不是焦虑使它们咬在一起,是会相互撞击的。

公爵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她。

“我一直等待着大人的尊意,”娜农行着迷人的屈膝礼说。

“我的尊意是要你向我解释为何安排这晚餐,”他问。“因为我曾对你讲过,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告诉我,尽管你昨天才离开我,但你今天还会再来。我的梦从来没有骗过我,于是我就让人为你准备了这晚餐。”

公爵扮了一个鬼脸,想来个讥讽的冷笑。

“那两个枕头呢?”他又问。

“难道老爷还打算返回利布恩睡觉吗?这一次我的梦做错了,因为梦里告诉我,老爷是要留下的。”

公爵的眉蹙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而这迷人的睡衣,夫人,这芬芳的香味呢?”

“这是我等待大人时爱穿的一件睡衣。香味来自西班牙皮香袋,我把它们放在衣橱里,大人常对我说,你最喜欢这种香味,因为皇后喜欢这种香味。”

“这么说,你在等我了?”公爵继续以讥讽的口吻询问。

“啊!居然会这样!大人。”娜农开始皱眉说,“上帝会宽恕我,我相信你想看看衣柜里面,你会偶尔嫉妒吗?”娜农说着大笑起来。

公爵的神色庄重起来。

“我,嫉妒!哦!不,感谢上帝,我没有这种毛病。我年老富裕,我自然知道我爱的女人会对我不忠。但是,我至少要让那些欺骗我的人知道,我想证明,我并没被他们所蒙骗。”

“怎么向他们证明这一点呢?”娜农问,“我很想知道。”

“哦!这并不难。我只需让他们看看这张纸就行了。”公爵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

“我不做梦,我,”他说,“我这种年龄,不再做梦了,甚至很清醒。但我收到一些信。看看这封信吧,它是有趣的。”娜农颤抖着接过公爵递给她的信,看见字迹,打了个冷战;不过这个冷战不易被觉察出来。她看到信上写着:

埃珀农公爵大人预料到,今天晚上,那个半年来与娜农·德·拉蒂格小姐颇亲近的男人要到她家,在那儿吃晚饭,并在那儿睡觉。

由于我们不愿让公爵大人有任何疑虑,就预先告诉他,那个有幸的竞争对手是卡诺尔男爵先生。

娜农脸色苍白了。这一击正好打在心窝上。

“啊!罗朗!罗朗!”她低声说,“可我原以为会摆脱你的。”

“我算是了解情况吗?”公爵得意地问。

“不过相当糟,”娜农回答道,“尽管你的政治暗探没有你的爱情密探做得好,但我还是同情你的。”

“你同情我?”

“是的,因为不管怎样,这个有幸被你当作是竞争对手的卡诺尔先生并不在这里,况且,你可以等待下去,看他是不是会来。”

“他已经来过了.”

“他!”娜农叫道,“这不是真的!”

这一次,遭到指控的女人的感慨语气确是很真实的。

“我是想说,他来到了离这里400步远的地方,并且停了下来,他很幸运,停在金牛旅店。”

娜农明白,公爵并不象她开初认为的那样过于激进;她耸了耸肩,然后,她不断地将这封信在手里转来转去,也许这封信给了她某种启示,她脑子里开始产生了另一种想法。

“这可能吗?”她说,“一个天才人物,王国的一位精明政治家,居然会轻信那些个匿名信?”

“但是就算你说是匿名信,可你又怎么解释这封信的本身呢?”

“噢!解释并不困难:这是我们阿让那些朋友们所使用的另一种妙法。卡诺尔先生为家中事曾向你请假,你准了他的假。那些人知道他从这里经过,就在他的旅途中设计好了这可笑的栽赃。”

娜农注意到公爵的脸部表情并没有开朗,而是越来越阴沉。

“解释得不错.”他说,“如果你说是出自你敌人之手的这封绝妙信件没有附言的话,你的解释算是好的,可惜你太激动,忘了看信后的附言。”

年轻女人浑身上下可怕地颤抖起来。她似乎感到,如果没有奇迹来帮她,她是不能搏斗太久的。

“有附言!”她重复道。

“是的,读读看!”公爵说,“信在你的手中。”

娜农脸上试图作出微笑,但她自己也感到,她满脸紧张,再表现不出平静的样子!她只满足于在读信的附言时声音不要发抖。

我手中有一封拉蒂格小姐致卡诺尔先生的信,我告诉你信中约定他们今晚见面。我用这封信交换公爵先生只交给我一人的空白证书。交换一事在多尔多涅河的船上进行,对面是圣一米歇尔一拉里维埃尔村,时间为晚上6点。

“你有不谨慎之处吗?”娜农问。

“你的手迹对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亲爱的夫人,我根本没想到把你的一封信收回来花这么多的钱。”

“将这样的秘密透露给一个不谨慎的亲信!啊!公爵先生!……”

“这类隐情,夫人,人们要亲自接收,因为我接收了这个隐秘。那个在多尔多涅河上的人,正是我。”

“那么,你拿到了我的信?”

“这就是。”

娜农迅速回忆,尽量去想信的大致内容。但是,这对她是不可能的,她的脑子开始混乱起来。

她被迫拿起自己写的信,并且重新去看!这封信不足三行,娜农以急促的目光扫了一遍,从难以表达的喜悦中看出,这封信并没有完全为她招来麻烦。

“高声朗读,”公爵说,“我象你一样,也忘了这封信的内容。”

娜农在几秒钟前想面带微笑,但是办不到,而现在却有了笑容。遵从公爵的要求,她朗读道:

我8点吃晚饭。你有空吗?我有空。在这种情况下,请准时来,我亲爱的卡诺尔,对于你我之间的秘密,不用担心。

“在我看来,这清楚得很!”公爵气得脸色发白,叫道。

“这就赦了我的罪,”娜农想。

“啊!啊!”公爵说,“你与卡诺尔先生之间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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