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天里,我们都感到心满意足,只顾欣赏那蔚蓝的卢塞恩湖[1],以及它四周层峦叠嶂、白雪皑皑的群山——尤其是那些山叫你看了心醉神驰,因为,当太阳灿烂地照射着雄伟的积雪峰顶,或者当月光轻柔地环绕着它时,呈现出的那一片景色确是稀有罕见、美丽迷人的——但是最后我们决意再要乘上轮船,去四下稍微游览一番,然后捷足先登里吉山[2]。好极了,那天风和日暖,我们的弗吕伦[3]之游快乐极了。所有的人都坐在甲板帆布篷下面的板凳上;所有的人都有说有笑,一面赞赏那美妙的景色;在那片湖上泛舟,真可以说是人生最大的乐事。群山展现出永无止境的奇观。有时候它们从湖水中突地涌现,屹然高耸,那庞大的形体最为气势磅礴地屏蔽着我们那艘渺小的汽轮。这些山并不是积雪的峻岭,然而它们向天空攀升,高接苍霭,顶峰都被浮云掩蔽着。它们不是荒芜不毛的,形状丑恶的,而是全部笼罩着青翠,看上去是那么宁静,那么幽雅宜人。而且,有时候它们几乎是崛起突落,你简直没法想象一个人怎么能在那样的斜坡上站稳了。然而,山上有路径,瑞士人每天都上上下下地走着。
有时候,这样一重险怪的崖壁,好像船坞中巨大的船库那样微倾着——但接着它又向天空继续上升,像法国式的复折屋顶[4]那样构成稍陡一些的倾斜角度——你还可以看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复折屋顶上筑有一些像燕子窠的小东西,而且你很快就可以看出,原来它们是一些农民的住屋——可不是,这些人都在缥缈凌空的地方住家。要是一个农民在睡梦中起来行走,或者他的孩子从前面院子里翻了出去呢——那样,要找到遇难者的残骸,他们的朋友就得从高入云霄的地方下降,走上多么长一段愁闷人的路程啊。然而,那些远在天际的人家看来却是那么吸引着人,它们远离开这个纷纭骚扰的人世间,沉睡在那种宁静和迷梦般的气氛里——毫无疑问,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在那上面住家,他是再也不肯到一个更卑低的地方去生活了。
在这些巨大的绿色屏障当中,我们迅速地驶过了湖边那些极富雅趣的曲折的港汊,沿途欣赏着前所未见的美丽景色。它好像一卷气势宏伟的图画,在我们前面展开,然后又在我们后面合拢;我们时不时感到一阵兴奋和惊奇,因为我们会突然临近一座像容弗劳[5]那样崔嵬的白色巨岩,它在远处傲然兀立,又像一个形状与它类似的巨人,他在较低的阿尔卑斯山崩塌下来的乱石上露出了头和肩部。
有一次,我正在贪婪地吸收这些奇妙的景色,竭力要尽可能趁它们没消失之前看个痛快,这时候一个年轻人怡然自得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凝思遐想:
“我想,您是一个美国人吧——我也是的呀。”
他年纪大约是十八岁,也可能是十九岁;细瘦个子,中等身材;一张脸在坦率中透出愉快;眼睛灵活,但显得有些任性;狮子鼻好像是腼腆地羞缩在下边新长出的柔软胡髭当中,正等待人家引导它出来;下巴颏儿松泛地搭拉着,似乎这样才可以在骨头框子里灵便地活动。他戴的是一顶低筒狭边草帽,帽筒上箍着一道宽阔的蓝色缎带,缎带前面绣着一个白色船锚;穿的是华丽的短垂尾上装,裤子,坎肩:一切都是那么精致整齐,合乎款式;底下是红条纹的长袜,后帮极低、用黑丝带系着的漆皮鞋;脖子上围着蓝色缎带,敞开着领子;衬衫胸前是细粒的钻石饰纽;小羊皮手套上没一丝皱纹;袖口向外突出,上面是一颗发了黑的银袖纽,纽子上制有狗脸(英国的巴儿狗)图形。他手里握着一根细手杖,杖端是一个镶着红玻璃眼珠的英国巴儿狗头;臂下夹着一本德文语法——《奥托氏语法》。他留着短发,头发是直的,但是梳得很光;后来,他刚转过头去,我就看到他后面的头发是很仔细地分开梳的。他从一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香烟,从随身带的摩洛哥的皮套里取出一只海泡石烟嘴,把烟装在烟嘴里,然后伸过手来取我的雪茄。于是,趁他借火的时候我回说:
“是的——我是美国人。”
“我就知道您是的——我一看就知道了。您这次来,乘的是什么船呀?”
“‘霍尔萨奇亚’号。”
“您瞧,我们乘的是孔纳德公司的‘巴塔维亚’号。您这次航海,情形怎么样呀?”
“风浪很大。”
“我们也是。船长说他几乎从来没遇到比那更大的风浪。您是打哪儿来的?”
“新英格兰[6]。”
“我也是。我是打新布卢姆菲尔德来的。有谁跟您一起来吗?”
“有——一个朋友。”
“我一家人都跟着来了。一个人出外旅行,时间过得太慢了——您说对吗?”
“稍微慢一点儿。”
“这儿以前来过吗?”
“来过。”
“我可没来过。来这儿还是第一次。可是其他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巴黎和所有的地方。我明年要进哈佛。现在一直在学德语。要学会了德语才能入学。法语我可懂得不少——在巴黎,或者在任何其他说法语的地方,我都能跟人家很好地交谈。您现在住的是什么旅馆?”
“施魏策尔霍夫。”
“这不可能嘛!真的吗?我从来没在会客室里看到您。我老是去会客室,因为那儿有很多美国人。我跟许多人交了朋友。我只要看见一个美国人,就很快认识了他——于是我就跟他交谈,就跟他交上了朋友。我老是喜欢跟人家交朋友——您也是这样吧?”
“咳,是呀!”
“您瞧,它可以使这样的旅行得到调剂,再好也没有啦。只要我能跟一些人交朋友,可以跟一些人聊聊天,我就不会在这样旅行的时候感到沉闷了。可是,如果是不能交几个朋友,在这样旅行的时候跟他们谈谈说说,我相信这样的旅行可太沉闷啦。我爱聊天,您也是吧?”
“是。”
“这次旅行的时候,您可曾感到沉闷吗?”
“不是所有的时候,只是有的时候。”
“这话对!——瞧,您必须四处兜兜,交一些朋友,要说说聊聊呀。我就是这样。我永远采取这个办法——我只管到处溜达,溜达,溜达,老是谈话,谈话,谈话——我从来不会感到沉闷。您去过里吉山吗?”
“没有。”
“准备去吗?”
“大概要去的。”
“您准备住哪家旅馆?”
“我还不知道。有几家旅馆吗?”
“有三家。您可以住施赖贝尔——您会发现那儿都是美国人。您说您是乘什么船来的?”
“‘安特卫普市’号。”
“我想,那是一条德国船。您准备去日内瓦吗?”
“去。”
“您准备住哪家旅馆?”
“日内瓦金币旅馆。”
“您可别住那家旅馆呀!那儿没美国人!您最好还是住桥那面的一家大旅馆——那些旅馆里挤满了美国人。”
“但是我要练习我的阿拉伯语。”
“天哪,您会说阿拉伯语?”
“会——可以跟人家很好地交谈。”
“咳,去他的吧,在日内瓦您就没法跟人家交谈——他们可不说阿拉伯语,他们说法语。您在这儿住的是哪家旅馆?”
“妙景滩公寓旅馆。”
“咳,您该住施魏策尔霍夫呀。难道您不知道施魏策尔霍夫是瑞士最考究的旅馆吗——查一查您的贝德克尔[7]吧。”
“这个,我知道——可是我原来以为那儿没有美国人。”
“没有美国人!咳,我的天,那儿的美国人可热闹极啦!我几乎总是待在那间大会客室里。我在那儿认识了许多人。现在他们已经没我刚去住的时候那么多了,因为,现在那儿住的都是一些新来的了——其他的人一住过就走了。您是打哪儿来的?”
“阿肯色。”
“是吗?我是打新英格兰来的——新布卢姆菲尔德是我在国内住的那个市镇。我今天高兴极了,您呢?”
“美极了。”
“我就是这样说嘛。我喜欢这样到处溜达,自由自在的,又可以认识一些朋友,又可以跟他们闲聊。我只要一看见一个美国人,很快就认出了他;于是我就过去跟他攀谈,和他成了相识。只要能结识一些新朋友,跟他们聊天,这样旅行的时候我就从来不会感到沉闷。我真喜欢聊天,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您呢。”
“我觉得它比任何其他消遣都更好。”
“我也是这样想法嘛。瞧,有的人喜欢拿一本书坐下来读,一直读下去,要不就是呆呆地四面望,对着那片湖水或者这些山呀什么的大声儿嚷嚷,我可不那样;不,先生,如果他们喜欢,就让他们那样吧,我并不反对;可是,对我来说,我就是喜欢谈话。您去过里吉山了吗?”
“去过。”
“您住的是什么旅馆?”
“施赖贝尔。”
“就数那地方好!——我也在那儿住过。那儿都是美国人,对吗?永远是那样——永远是的。一般人都是这样说。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说。您这次来乘的是什么船?”
“‘巴黎市’号。”
“我想,那是一条法国船吧。这次航海,情形……恕我走开一会儿,来了几个我没见过的美国人。”
他二话没说就走了。再说,他走的时候倒没受到伤害——原来我已动了杀机,很想把我那根登山杖像根鱼叉那样在他背上扎进去,但是,我刚举起武器,这个念头就随之消失;我觉得很不忍心杀他。瞧他是这样一个快乐的、天真的、忠厚的傻瓜。
半小时后,我坐在一条板凳上,怀着极大的兴趣,仔细鉴赏我们的船在它旁边掠过的一座岿然傲立的巨岩(孤零零的岩石未经人工斧凿,而是在大自然高超不凡的、出神入化的擘画下形成的),一座雄伟的金字塔形巨岩,它有八十英尺高,大自然在亿万年前设计,准备以后给那些有资格享受它的人用作纪念碑。时间终于到来,如今这座庄严威武的纪念碑上面已用大字凿出了席勒的名字。这一雕凿,说也奇怪,一点儿也没贬低这座岩石的价值,或者污损它的本来面目。据说,两年前曾经来了一个外地人,他用绳索和滑车把自己从岩顶上吊下,在那上面添满了比席勒名字更大的蓝颜色的字,那些字是:
请用苏汝痛;
请购太阳牌炉漆;
黑尔姆博尔德氏布枯[8];
降血压请服本乍灵。
他被捉住了,最后查明他是一个美国人。法官审判的时候对他说:
“你来自一个国家,那里任何一个狂人,为了要把一枚肮脏的钱币装进口袋,都享有特权亵渎侮慢大自然,从而亵渎侮慢大自然的上帝。不过,本案的情节有所不同。由于你是一个外国人,又是一个愚昧无知的人,所以我从轻发落;如果你是一个本地人,那我可要严厉地处罚你。现在,听我的吩咐:你必须立刻从席勒纪念碑上擦干净你那罪行留下的一切印迹;你要付清一万法郎罚款;你要坐两年牢,而且要服苦役;刑满后,我们要抽你一顿鞭子。给你全身涂满柏油,粘上羽毛,割了耳朵,让你骑在一根木棍上,把你抬到本州的边界,然后把你永远驱逐出境。这次审理你的案件,免于判处你最严厉的惩罚——这并不是对你个人开恩,而是给那个伟大的共和国留一点儿面子,她不幸生出了像你这样的败类。”
轮船上的板凳是背对背一溜儿排列在甲板上的。我后面的头发无意中触到了两位女士后面的头发。不一会儿,一个人过来跟她们搭讪,我听到以下的谈话:
“我想,你们是美国人吧?我也是呀。”
“是的——我们是美国人。”
“我就知道你们是——我一看就能知道。你们这次来,乘的是什么船呀?”
“‘切斯特市’号。”
“哦,是啦——那是英曼航运公司的船。瞧,我们乘的是孔纳德公司的‘巴塔维亚’号。你们这次航海,情形怎么样?”
“一路风平浪静。”
“这可是运气。我们遇到的风浪可大极了。船长说他几乎从来没遇到比那更大的风浪。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新泽西州。”
“我也是呀。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说打新英格兰来的。新布卢姆菲尔德是我的老家。这几个是你们的孩子吗?是你们二位的孩子吗?”
“是我一个人的;都是我的孩子;我这位朋友没结婚。”
“我想,是独身吧?我也是。仅你们二位女士一同旅行吗?”
“不——还有我丈夫一起。”
“我们一家人都跟着来了。一个人出来玩,时间过得太慢了,您说对吗?”
“我想肯定是的。”
“瞧那儿,彼拉蒂斯山又出现了。瞧,它是以庞修斯·彼拉多[9]命名的,那家伙把一个苹果从威廉·退尔[10]的脑袋上射了下来。人家都说,旅游指南里详细地谈到了这一掌故。我可没去读它——那是一个美国人告诉我的。我才不去读什么书哩,在这种时候还是到处溜达快活。你们看到威廉·退尔当年讲道的小教堂了吗?”
“我不知道他还在那儿讲过道。”
“哦,可不是,他讲过。是那个美国人告诉我的。他呀,从来不合上那本旅游指南。有关这片湖的掌故,他比湖里的鱼知道的更多。再说,人家都管它叫‘特尔的小教堂’——这您总该知道。您以前来过这儿吗?”
“来过。”
“我没来过。来这儿还是第一次。可是,其他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巴黎和所有的地方。我明年要进哈佛。现在一直在学习德语。要学会了德语才能入学,这本书是《奥托氏语法》。它是一本刮刮叫的好书,能叫你学会我已经有了,有他[11]。可是,在这样到处溜达的时候,我才不去认真地学习它哩。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我才把我那些小宝贝儿很快地温习一遍:我已经有了,你已经有了,他已经有了,我们已经有了,他们已经有了。[12]您瞧,那样儿有点儿像在唱‘现在——我——要——躺下就寝’[13],此后,我可能接连着三天不去理它一下。它太叫人伤脑筋啦,我的意思是说那些德语;你必须少量地吸收它,否则呀,瞧你的脑子会一下子都混搅在一起,你只觉得它们在你脑壳里乱得一团糟,好像许多黄油和面粉揉在了一起。可是,法语就不同了;学法语算得了什么。我可不怕说法语,就像流浪汉不怕吃馅儿饼一样;我能咭咭呱呱一口气把我那些小玩意儿都说下去:我有,你有,他有[14],以及后面的那一套,就跟说a-b-c一样容易。我在巴黎,或者在任何其他说法语的地方,都能跟人家很好地交谈。你们住的是哪家旅馆?”
“施魏策尔霍夫。”
“这不可能嘛!是真的吗?我在那间大会客室里从来没看到你们。我老是去会客室,因为那儿有很多美国人。我和许多人交朋友。你们去过里吉山了吗?”
“没去过。”
“准备去吗?”
“我们打算去。”
“你们准备住哪家旅馆?”
“这个我还不知道。”
“啊,那么你们就去住施赖贝尔吧——那儿满都是美国人。你们是乘什么船来的?”
“‘切斯特市’号。”
“啊,对了,记得刚才我已经问过您了。瞧我老是问人家乘哪条船,所以有时候就会忘了,又去问他第二遍。你们准备去日内瓦吗?”
“准备去的。”
“你们打算住什么旅馆?”
“我们想住公寓。”
“我简直不能相信,你们会喜欢住公寓;很少美国人住公寓。你们到了这儿,住的是哪家旅馆?”
“施魏策尔霍夫。”
“哦,对了,这个刚才我也问过你们了。瞧,我老是问人家住哪家旅馆,所以我的脑子都被旅馆给搅糊涂了。可是,这样才可以找话谈呀,我就是爱谈话。谈话能使人精神爽快——您也是吧——在这样旅行的时候?”
“是的——有时候是的。”
“啊呀,我也是的呀。只要是有话谈,我无论如何不会感到沉闷——您也是这样吧?”
“是的——一般如此。但也有例外。”
“哦,当然啰。我就不高兴跟每一个人都谈话。如果他开始唠叨个没完,谈什么风景呀,历史呀,绘画呀,以及诸如此类的讨厌的话题,我很快就会感到不耐烦。我会说:‘哎呀,现在我可得走了——希望以后再见。’——接着我就去散步了。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新泽西州。”
“哎呀,真恨死人啦,这个我刚才也问过你们了。你们看过卢塞恩的狮子吗?”
“还没看过。”
“我也没看过。可是那个告诉我彼拉蒂斯山的人说,它是值得一看的,它有二十八英尺长。听来这好像不太可能,但是,不管怎样吧,反正他是那样说的。他是昨儿去看的,说它已经奄奄一息,所以我恐怕它这会儿已经死了。可是,这没关系,它肯定要被制成标本的。您说这几个孩子是您的……还是她的?”
“是我的。”
“哦,您已经说过了。您准备上……哦,这个我已经问过了。哪一条船……哦,这个我也问过了。你们住的是什么旅馆……哦,这个我问过您了。让我想一想……嗯……嗯……这个,我想,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再见[15]……我认识二位非常高兴,女士们再见[16]。”
一八八〇年
* * *
[1] 卢塞恩湖在瑞士北部,海拔一千四百余英尺,以风景奇丽著称。
[2] 里吉山在卢塞恩湖边。
[3] 弗吕伦:镇名,在卢塞恩湖东南隅。
[4] 又称“重斜屋顶”,屋顶二层叠接,有着两层不同的倾斜角度。
[5] 阿尔卑斯山的高峰,高达一万三千六百余英尺。
[6] 美国东北六州的统称,包括缅因州,佛蒙特州,新罕布什尔州,马萨诸塞州,罗德岛州和康涅狄格州。
[7] 指德国出版商卡尔·贝德克尔(1801—1859)所发行的各种旅游指南。
[8] 布枯是一种南非产的灌木叶,可以入药。
[9] 庞修斯·彼拉多:古代罗马的犹太总督,他让犹太人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
[10] 威廉·退尔:十三世纪末瑞士爱国者,曾领导人民反抗奥地利的统治,相传暴君格斯勒命令他射亲生儿子顶在头上的苹果。
[11] 原文为德文,句子不通,意在讽刺说话人无知又要表现。
[12] 原文为德文。
[13] “现在我要躺下就寝,
求主保佑我的灵魂;
如果我竟然长眠不起,
求主将我的灵魂接去。”
这是基督教儿童临睡前唱的一首祈祷歌,儿童为了“完成任务”,往往机械地、迅速地、漫不经心地唱一遍。
[14] 原文为德文。
[15] 原文为德文。
[16] 原文为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