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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位朋友的安魂曲

发布时间:2022-11-06 18: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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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位朋友的安魂曲

张曙光 译

我有我的死者,我让他们离去,

并惊异地看到他们那么安详,

那么快地安于死亡,那么快乐,

那么不同于他们的声誉。只有你

归来,掠过我,徘徊,试图撞击

什么,使那声音泄露出

你的存在。啊,不要从我这里带走

我正缓慢学习的一切。我想你已走上歧途

如果为这个空间的所有事物

患了怀乡病。我们改变了那些事物;

它们并不真实,它们只是我们生存

光亮外壳上的映像。

我以为你离开得那么远。你的迷途

烦扰着我,你,比起其他任何女人

有着更多的改变。

当你死去,我们感到震惊……不;确切说:

你严峻的死暗暗打断我们。

撕掉从“此时”直到“彼时”——

这关系到我们:让它完全遵从秩序

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经常性工作。

但你也震惊,即使现在

仍激起你的恐惧,在这里恐惧将没有意义。

于是你甚至失去了你最小的

永恒的碎片,保拉,你来到

这里,这里还不存在任何事物;部分地

被最初的时间扰乱,由于疏忽

你没有抓住力量无限的

光辉,如你在人世抓住的每件事物;

于是,来自那已经接纳你的王国,

一些陈腐的引力

拉你回到适当的时间——

它常常在夜晚无梦的睡眠中

惊吓我,像贼爬进我的窗子。

如果我能够说,你的归来,只是

在仁慈之外,在你的极端丰富之外,

因为你是那么安然,那么自我容忍,

于是你能在所有的地方流连,像一个孩子,

不怕任何等待着你的伤害……

但不:你正祈求着。这深深打动我,直到

我的每块骨头,像一把锯在锯我。

非难你幽灵的剧痛将带走我,

将向我尖叫,在夜晚,当我撤回

到我的肺中,到我的大肠,

到我心的最后裸露的房间——

于是痛苦带给我的寒冷

远不如这种无声的祈祷。你要的是什么?

告诉我,我一定要远行?你抛开

一些事物,一些地方,它无法忍受

你的缺席?我一定要到你从未见到的

国土,虽然它远离你

那么近如你自己所感觉?

我将航行在它的河流,探寻它的山谷,考察

它古老的风俗;我将久久地

站在那儿,在门廊中同女人们交谈

并观看,直到她们喊自己的孩子回家。

我将看着他们在田野和草地古老的劳作中

使土地缠绕着自己,将请求

被带到他们的国王面前;将贿赂牧师

领我到他们的寺院,到他们保存着的

最有力的雕像前,

然后引我离开那里,关上他们身后的大门。

只有那时,当我学到足够的知识,

我将去观看那些动物,并让

它们一些沉稳的东西缓缓滑进

我的肢体;将看到我自己的存在

深深在它们的眼中,这些使我停留了一会儿

然后让我离去,安详地,不带任何判断。

我将让园丁走近我并仔细讲述

许多种鲜花,在那只有着它们悦耳名字的

小陶罐中我将带回

一百种花的余馨。

还有水果;我将买些水果,在它们的芳香中

那片乡间的土地和天空将重新复活。

因为那是你熟悉的:成熟的水果。

你放它们在画布前,在白色碗中,

并用你的颜料称出每一个的重量。

你将发现,女人,也是水果,还有孩子,被改变

从内心,直到他们的存在方式。

最后,你看到自己像一枚水果,你脱掉

衣服并将赤裸的身体带到

镜子前,你让自己走进

只留下你的凝视;赫然地,它留在镜子前,

并不说,那是我;而说:这是。

你的凝视变得

那么自由,那么没有欲望,面对

贫乏的现实,它没有欲望,甚至

对你自己;它不需要什么:圣洁地。

就这样我爱抚着你——深深在

镜子里,你把自己安置在那里,从整个世界

远远逃离。为什么你这样回来

并如此否定自己?为什么你想使我

认为在琥珀色头巾中

你披着你的自画像,那里仍有无法存在于

宁静的油画世界的

一种沉重?为什么你用你站立的方式

显示给我一种邪恶的势力?

是什么使你阅读你身体的轮廓

像刻在手掌上的纹路,于是

现在我无法看清它们除了命运?

走进烛光。我不怕

面对死者。当他们归来,

他们有权,就像做任何事情,

在我们的视境中中止和恢复他们自己。

来吧;而我们将沉默片刻。

看着我桌角的这枝玫瑰:

光环绕它不正是像光照着你

一样胆怯?它也曾不在这儿,

它曾在花园中开花或长叶,

在外面,从不影响我。可现在

它活在小小的瓷瓶里:

它在我的知觉中发现了什么意义?

假如现在我理解了它请不要害怕;

它正在我体内升起,啊,我正想去抓住它,

必须抓住它,即使我会使它死去。必须抓住

你所在的那里。像一个盲人抓住一件物体,

我感到你的命运,但无法为它命名。

让我们一起哀恸有人把你

从镜子深处拉出。你还会哭吗?

不;我看你不能。你把浓稠的泪水

和压力,变为成熟的凝视,

并改变着你体内的每一种液体

成为一个强健的实体,它将在平衡中

盲目上升和分布。

然后,为最后的时刻,机会来临并撕开

你,从你的小径上最后前进的脚步

进入一个世界,肉体在那里有着自己的意志。

并不立即:先撕成一个碎片;

然后,环绕这个碎片,一天又一天,

真实的世界扩张,膨胀,变得沉重——

你需要完整的自我;于是你去

打破自己,痛苦地,在碎片中,

不受它的控制,因为你的需要是高贵的。

然后从你心中幽暗温暖的土壤中

你挖出种子,仍然碧绿,你的死亡

将从中萌芽;你自己,你完美的死亡

这是你全部生命完美的果实。

你吞下死亡的核,

像吞下其他的果实,吞下它们,并惊奇地

发现一种你不曾指望的

甜味。一种在你嘴唇上的甜味,在你的

感官中你已经是那么甜美。

啊,让我们悲恸。你是否知道你的血液

是多么犹豫,多么勉强,当你呼唤它,

从它无可比拟的空间返回?

它那么不安地再次提起

身体中狭隘的循环;充满

怀疑和惊奇,它流进

那只胎盘并突然

被长长的归途所耗尽。

你继续驱赶它,你推它向前,你把它

拉向那只火炉,像一个人把一只受惊的

动物拉向祭坛;

在一切之后,希望它快乐。

你最终使它:得到快乐,

它达到并放弃。而你以为

由于你习惯于用另一种方式,

这只会用一小会儿时间。

但此时你在时间里,而时间悠长。

时间继续着,时间长大,时间

像一种久病后的复发。

你的生命看上去那么短促,如果现在你把它

同你在寂静中经过的空洞时间比较,顺从

在它们程序之外你充裕的未来产生的

充裕力量,进入那新的生命

它又一次变成命运。一件痛苦的使命:

一件超越所有力量的使命。可日复一日

你做着这件工作,你把自己拉到它面前;

你从织机上扯下可爱的织物

用你的线织成与众不同的图案。

仍有参加庆典的足够勇气。

当完成它,你指望得到酬劳,

像咽下可以使他们康复的

半甜半苦药水的孩子。

于是你选择自己的酬劳,平静地

从人们中远远移开,即使那时,没有谁

会以为这些酬劳使你喜悦。

可你自己知道。你坐在你的儿童床上

面前是面镜子,它映出

所有事物。这个夜晚

你正好在它前面;里面只是幻象,

每个女人甜美的幻象,她们微笑着

当她们戴上珠宝和梳理头发。

于是你像女人们惯常的那样死去,

在家中,在你温暖的卧室,女人们

分娩时的老式死亡,她们试图

封闭自己但无法办到,因为那种

又为她们生育而返回的古代黑暗

不择手段地闯入。

往昔,仪式上的挽歌将会被诵唱;

女人们将彻夜为你捶击胸膛

并哀哭,当一切沉寂。

现在我们怎能寻找到这样的风俗?许多

要付出很多时间,自从它们消失或被否定。

这是你来寻找的一切:找回

被我们遗漏的挽歌。你能否听见我?

我愿抛出我的声音像

那块覆盖你死亡的布,并拉住它

直至被撕得粉碎,

而在声音的碎片中我全部的话语

不得不环绕着颤抖行动;

如果挽歌足够。但现在我必须控告;

不仅是那个从你自我中收回你的男人

(我无法找到他,他看起来像每个人)

不仅对这个人,我控告:所有男人。

当我内心深处,升起

一个孩子的活泼感觉

我经历过的纯粹和芬芳的

童年:那时我不想去理解它。

我要从那种感觉中构造一位天使

并推他向前,进人天使们的

前列,他们尖叫着,提醒着上帝。

因为这种痛苦已持续得太久;

我们中没有人能够承受;它过于沉重——

这种虚假的爱的缠结的痛苦

按照习惯建立在契约上,

自称是权利,并在不公正中滋生。

指给我一个有权到自己领地的男人。

他能占有无法控制的它的自身,

只不过,不时地,愉快地

捉住它,又迅速丢开

像孩子在玩一只皮球。

低微如一位船长也能拿起一个

胜利女神雕像从他的船头转向外面

当她神性的光突然

使你上升,进入明亮的海风:

那么小,我们中的一个可以召回这女人

她,现在已不再看见我们,独自

行走在她存在的狭路上

仿佛依靠奇迹,非常安全。

除非他希望做错。

因为如果有什么错了。这就是错误:

不是用一个人能召来的全部内心自由

去扩大一种爱的自由。

对于爱情,我们只需这样:

相互自由。因为执著

会轻易地来到,我们不需学习

你仍在这儿?你正站在哪个角落?——

你清楚这一切,你曾能做

很多;你经过如此开放的生活

到达所有事物,像一个清早。我知道:

女人痛苦:因为爱意味着孤独;

而艺术家在工作中有时觉察到

他们必须保持变化,在他们所爱之处。

你开始具有双重性,你生存在

损耗你的名声和破坏二者中。

啊,你远在所有的声誉之上,几乎

无形;收回你的美丽,轻柔地,

像一个人在假日后灰色的早晨

降下一面色彩鲜艳的旗帜。

你只有过一个愿望:一种长年的工作——

它不会结束;没有人会结束它。

如果你仍和我在这里;如果在这片黑暗中

仍有地方使你的精神同我的声音

所激起的浅浅声波共鸣:

听我说;帮助我。我们可以轻松地

从我们努力完成的一切中溜走,

突然进入我们从未企望的生活;

就会发现我们被捕获,像在梦中,

并死在那里,永不醒来。

这能够发生。任何一个把自己的血液

输入长年工作中的人都会发现

他无法承受它,引力

是不可抗拒的,它徒然返回。

在日常生活和伟大作品中间

存有一种古老的敌意。

帮助我,在说这些时,能理解它。

不要返回。如果你能承受,保持

死亡的状态。死亡有着它们固有的使命。

但帮助我,如果你能不带有任何焦虑,

有时最远的事物最有帮助:对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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