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被委派给杰洛特的公辩人躲着他的目光,固执地翻着一个文件夹。其实文件不多,只有两份。律师可能在尝试把它们牢记于心,好在辩护时滔十滔十不十绝,但杰洛特认为希望渺茫。
“在拘留的时候,”律师总算抬起了她的视线,“你殴打了另外两名囚犯。我是否应该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
“第一,我拒绝了和他们发生十性十关系的请求,而他们以为这是欲迎还拒。第二,我喜欢揍人。第三,他们在骗人,他们撞墙自残,就为了陷害我。”
他的语调缓慢而不带感情。一周的拘留生活已经让他完全无动于衷了。
公辩人合上文件夹,过了一会又把它翻开。然后她整了整头上的发饰。
“那些被揍的,”她叹了口气,“好像不能申诉。我们还是把十精十力放在检察官的指控上吧。他们指控你犯了很严重的重罪。”
那又怎么样呢?他思索着,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的律师。他猜测着她是几岁进入术士学校,又是在什么时候退学的。
大十陆上仅有的两所术士学校——班·阿德男校和仙德岛上的艾瑞图萨女校——除了培养出十色十的校友,也产出一些废物。尽管入学测试按理来说已经筛选掉了那些没有希望学十习十魔法的人,第一个学期则真正揭示了测试无法展现的不合格者,即那些令人不快或危险的家伙。潜在的傻瓜,游手好闲的混子,十精十神倦怠的学生——这些男十女学生都不适合留在魔法学校里。开除他们的难处是,他们往往是富家名流的继承人。离开班·阿德的男学生毫不在意——他们转而从事外交行业,加入陆军、海军和十警十校。最蠢的蠢货则没有那么多余地,只能选择从政。而女校的差生们则比较难对付。尽管被开除了,她们还是对魔法略知一二的。而且,女术士之于统治者们,对政坛和经济的影响太过巨大,让这些女孩自己处理这些事显然是不靠谱的。好在她们有一个安全的去处:成为律师。
公辩人又合上文件夹,然后又把它翻开。
“我建议做有罪辩护,”她说,“然后请求宽大处理。”
“有什么罪?”猎魔人打断她。
“当法官大人问你是否承认罪行,你要说是。坦白罪行可以帮你减轻惩罚。”
“那你打算怎么给我辩护?”
公辩人合上文件夹,就像盖上了一口棺材。
“走吧,法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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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已经等着了。前一个受审的少年犯正被押出法庭。杰洛特注意到,他看着不是很开心。
墙上挂着一面满是苍蝇屎的盾牌,上面有凯拉克的国徽——一只遨游的蓝十色十海豚。盾牌下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站着三个人:一个瘦弱的书十记员,一个苍白的副法官,还有一位女法官——一个服装和面孔都很严肃的女人。
右侧的长椅上坐着陪审员。他看着也很严肃,看着是那种不想在暗巷里碰上的人。
对面是被告席,专门留给猎魔人的位置。
从这时开始事情急转直下。
“杰洛特,自名利维亚的杰洛特,职业猎魔人,被指控挪用公款及盗用皇家财产。被告人与同谋合伙抬高其工作收据上的账目,以此从中牟利,造成国家财政巨大损失。证据已由控方附在案情报告中,此报告……”
法官脸上疲惫的表情,以及她呆滞的眼神无疑代表着这位庄严的女士已经心不在焉。她也许被各种问题困扰着——没洗的衣服,顽皮的孩子,她家窗帘的颜十色十,烤罂粟籽蛋糕的面十团十,布满妊十娠纹的屁十股上酝酿的岌岌可危的婚姻。猎魔人谦虚地猜测自己并不重要,比不上她正在思考的这些事情。
“上述罪行,”原告不带表情地说下去,“不仅给国家带来了损失,还破坏了社会秩序。依照法律……”
“文件中的报告,”法官打断道,“本庭将视为呈堂证供,即来自第三方的证据。原告还有其他证据吗?”
“还没有其他证据……目前没有……被告人已被证实是一名猎魔人。也就是说他是个变种,生活在社会规章之外,无视并凌驾于法规之上。在他罪恶且反社会的职业生涯里,他与残暴者和非人类为伍,包括那些向来与人类敌对的种族。违反法律是一个无政十府主义猎魔人的本十性十。对于这起案件,没有证据便是最好的证据,这证明了猎魔人背信弃义,并且……”
“被告方,”法官似乎对没有证据的证明毫无兴趣,“被告方是否做有罪辩护?”
“不是。”杰洛特无视了律师绝望的信号,“我是清白的,我没犯什么罪。”
在此之前他也见识过几次法官,因而积累了一些辩护技巧,甚至浅浅了解一些法律文献。
“我被指控是由于偏见……”
“反对!”原告尖十叫道,“被告在狡辩!”
“反对无效。”
“对我本人及所属职业的偏见来自刻板印象,而刻板印象不能佐证观点。还有,我因一份匿名举报而被指控,这只是一项证据,而孤证不得自证。因此,对我的指控出于假想臆断,而假想存疑。”
“存疑时当判有利被告,”律师大声说,“存疑时当判有利被告,法官大人!”
“本庭,”法官敲下法槌,吵醒了副法官,“判被告保释费500克朗。”
杰洛特叹了口气。他很想看看狱友们醒过来了没有,长没长教训。还有,他想着是不是应该真的打他们一顿。
没有人的城市算什么呢?
——威廉·莎士比亚 《科利奥兰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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