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朵姆上尉在前带路,他们走出房间,顺着楼梯往下。到了宫殿底部,方朵姆上尉命令一个卫兵打开门,他们走了进去。
"让我惊讶的是,华生,我们走进了一间不太大但是设备却非常十精十美的圆形剧院,四周挂着一圈巨大的幕帘。"福尔摩斯说。
"这座剧院,"上尉说,"是我们的一个先辈在五十多年前修建的,我们叫它法米勒,从这里可以比较舒服地看到矿井里的工作,非常辛苦,而现在我们其实已经进入矿井了。从这个有利位置看去,我们可以不受罪。"
他们被带到第一排的座位上,方朵姆上尉朝一个仆人招手示意,四周的幕帘都拉了起来,只见剧院下方,点着一盏明亮的油灯,一个巨大的矿坑里满是倍受折磨的工人,他们有的在挖掘,有的在分捡已经发现的宝石。那些男人和男孩儿来自各地,几乎都光着身十子,在泥土里拼命地干活,矿坑里酷热难忍,昏暗不明。挖掘工作非常有组织,上百把镐同时刨向地面。另一十群十人在地面上爬行,把挖出的碎石拖走,又用手把碎石装进一辆手推车里,再由另一组人把车推走。到处都站着高大、皮肤黝十黑的人,他们都是监工,手里拿着鞭子和铁棍,是那种印度式的钩状棍子,可以致人死命。
"这座剧院是世界上惟一一座此类瞭望楼。"方朵姆上尉
说,"起初是个英国人的主意,我们把它用到这座矿井里。我们现在坐的地方离矿坑有一百英尺高。这是我们最大也最有价值的矿井,但不是惟一的。最早这里是一座火山,熔岩经过时产生了这些天然钻石。"
肖姆伯格和伯努瓦满脸敬畏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前几次来都没有看到这些。方朵姆上尉说话时,福尔摩斯看到肖姆伯格简直被下十面的景象迷住了。他不停向方朵姆上尉问问题,上尉马上给予了回答。她说,这些工人是由他们遍及亚洲的密探招募来的。工人的来源越杂越好,因为这样他们相互之间无法沟通,就不会有叛乱。这样,安达曼岛上的居民就跟泰米尔人肩并肩地工作。最初招募来的工人被带到一个偏远的营地,在比嘎十内十尔附近,他们从中挑选出最强壮的,没被选中的就让他们在沙漠自生自灭。被选中的这一小十群十人随后被带到曼都尔以南的一个兵站,在那儿他们要接受采矿的特别训练:挖掘、收集和分类。他们每天工作十二小时,然后由另一班人来替换。为了保持效率,会给他们一些食物,一个月他们有几个小时的放松时间,被允许到地面上最少享受两个小时的十陽十光。他们有妻子,但是大家十共十有的,不允许有私人交往。男孩子马上成为一个劳力,至于女孩子,除了少数留给男人们使用以外,其余的都在孟买的市场上出十售,她们通常当了十妓十女。最适于挖矿的年纪是在十二岁到三十六岁之间。那些超过年龄但身十体依然健康的人,就成了兰达人的仆人。否则,他们就被杀死。当然,没有一个人离开这里。在整个体系中,一点儿十浪十费也没有。
"那什么人担任卫兵?"
"啊哈!他们非常特别。"她说,"他们都是十三世纪时被苏丹带来的阿比西尼亚人后裔。他们是声名狼藉的哈布希,世代为我们所用。"
方朵姆上尉好像突然厌倦了下十面的景象。她一下子站起来,招手示意,幕帘随即拉上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被掩在了幕后。他们跟着她回到原来的房间,她就让他们出去了。肖姆伯格和伯努瓦被领到了他们的住处,福尔摩斯则被一个仆人带到一个很大的房间,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都住那里。
"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经历,福尔摩斯。谁会相信这样一个地方就藏在我们政十府的鼻子底下?"
"但它的确存在,华生。你知道,我的天十性十和受到的训练都不允许夸张,你可以把我告诉你的写成文字。在拉贾斯坦的沙漠之下,有成千上万名来自帝国各地的不知名的奴隶在为极少数人的利益而卖命。我被带去观看他们的悲剧,就像是坐在豪华的考文特花园里,舒舒服服地欣赏了歌剧《阿伊达》。"
"不同寻常,我亲十爱十的福尔摩斯,绝对非比寻常。"
"是的,华生,我必须加一句,无论何时,方朵姆上尉都没有对矿井里的工人表露出半点同情。仿佛他们不是人类,而是一些低等级的生物,有某种无形的障碍把他们彼此隔开,这种障碍甚至超越了把我们跟自然界的畜生分隔的那种障碍。外表看来,方朵姆上尉就是一个法国农妇,姿十色十平平,毫无过人之处。但在她普通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巨大的智慧,这些都不断助长了她对财富和权力的渴求。"
"您一定要讲下去,福尔摩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故事的结局了。"
福尔摩斯慢慢扫视了一遍房间,好像是在研究每个细微之处,然后,他高兴地说:"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人十大吃一惊,但结局却是必然的。在博物馆街,新开了一家土耳其餐厅,华生,如果我们现在就走,我可以一边品尝累范特美食和叙利亚红酒,一边给你讲完这个故事。来吧,快点,说了这么多都把我说饿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福尔摩斯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穿上了外衣。我们一路飞奔,不一会儿就走到大英博物馆前面。然后我们右拐上了博物馆街,走进福尔摩斯说的那家土耳其餐厅。一路上福尔摩斯一言未发,直到他满意地喝下第一口干红后,才接着讲起来。
"我呆在曼都尔的头几天里,一个人也不认识,除了给我送食物和服侍我的仆人。我见不到肖姆伯格和伯努瓦,也见不到方朵姆上尉。我被允许可以到房间旁边的花园里散步。在曼都尔王宫里,我读了几本无聊的小说。我很清楚,逃跑绝非易事,但我必须逃跑。从花园我可以走到宫墙,看看城市。在那附近没有卫兵,也没有巡逻队,但我马上发现,在宫殿对面的楼上有哨兵。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于是,我继续观察,把看到的和想到的事情理清楚。我从仆人那儿得知,肖姆伯格和伯努瓦还没有离开,我一定得阻止他们,因此我乐于等候良机,因为我知道逃跑难如登天。"
几个星期就这样过去了,福尔摩斯接着说下去。在那段日子里,他很少冒险。他整天都在酝酿最后的逃跑计划。终于,他设计好了,但是有很大的风险,他知道有可能失败。
现在,除了每天照顾他的仆人,他还看到了肖姆伯格和伯努瓦。因为信得的麻烦,他们的行期被无限期地拖延了,他们跟福尔摩斯一样,觉得受到了监禁。
一天, 福尔摩斯被传唤到方朵姆上尉的房间。
"您应该还记得,"她很开心地说,"我答应给您提十供舒适的待遇。很抱歉把您限制在那样一间小屋里这么久,但我的密探做事实在磨蹭,否则我都已经为您准备好永远的住处了。我相信在未来的岁月里,那将是个令人满意的房子,您现在就可以搬过去了。"
"她笑了,"福尔摩斯说,"那种笑容就好像有人欣赏她的手艺似的。我鞠了一躬,带着讽刺的眼神,就跟着仆人去了我的新家。我对那里满心好奇,也许是一个东方女王心目中的的英国人的天堂。仆人在一扇门前停下来,递给我一把钥匙就走了。我一看到那把钥匙,就知道她做了什么了。我打开门,华生,乍看之下,那完全就是我们这个住所的翻版,一个贝克街221b的复制品。我走了进去,大笑起来,扔掉钥匙,坐到扶手椅里,拿起我的小提琴,开始弹奏,也开始思考。大体说来,这个住处复制得足以乱真,兰达人和他们的密探仅在几周十内十就能到做到,对此我不得不感到惊讶。显然,有人进入了我们的住处,秘密地列了个清单,描绘了屋十内十的每一件陈设,还有可能照了像。然后,一批工匠奉命进行复制,力求十逼十真。不仅是桌子和椅子,华生,还有烟斗和烟草、波斯拖鞋、我装可卡因的瓶子和注射器,甚至是我们住处那略显杂乱的状态,什么都有,一应俱全。我看在眼里,愉快地笑了,因为我马上感到自己好像已经从困境中脱身而且奇迹般地回到了伦敦。"
不过,福尔摩斯很快就回过神来,开始观察我们的住处跟这个复制品之间细微的差别。他注意到墙上的画不合他的口味也不合我的口味,他意识到出了大差错。大部分藏书也都复制了,但缺少了那些珍贵的版本,也没有复制那些档案文件。所有的武器,包括他的手十槍十、他收集的各种刀,还有他的毒物实验都没有了,这当然是必要的十警十惕,因为现在福尔摩斯可是个囚徒。当他检查衣服和其他物件时,他才意识到兰达人的密探是多么仔细地搜查过我们的东西了。但那里面几乎没有我的物品,福尔摩斯强调说,他们十精十心挑选出了属于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