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风太闷,那是庞然机器宣泄的无声轰鸣;乡间有风吹过,那是一袭清朗携着缱绻的虫吟。
我曾在碧蓝的天空下成长,那儿有几间小瓦房,有庭院,院前是朝暮耕作、春种秋收的几方田;院后是风抚林梢、不染尘俗的小山。
小时候便与外公外婆在这样的田园诗中牧歌生活。那时,我会在外公满头是汗时抢下锄头,对着自己够得到的地方乱铲,管它是野草或小苗;也会在外婆抽线织衣时抱走线团,散开在地上,任它翻滚着留下一条长长的尾。
那时的时间很长,长到外公可以笑吟吟地看完我捣乱,再帮我拭去汗珠;长到外婆可以边轻拍我的脑袋边收拾满地的丝线。
那时的时间也很短,短到我来不及记清那间瓦房的模样,来不及记下山间的春夏秋冬,甚至记不清那片天空在我头顶的方位,抬头只是一片笼着薄雾一般的迷惘。
但是外婆记得。他与外公如今身在城里,与故乡远去。不用踩着晨露除草,不用顶着烈日插秧。日子似乎更加清闲,但她有时走在灯光下,会突然步履蹒跚如同行于黑夜中,迟缓杂乱。
“脚下没有些土,踩着不踏实。”
她渐渐话变得少了,只剩慈祥的笑容依旧还在。与我日常的谈话是她话最多的时候,谈的总是曾经的乡下生活,有我无心留意的,或是我没在春去冬来前记下的,也有那些我熟悉的一草一木。 哦,原来我也曾经是诗歌中无忧的牧童,原来我也曾是上树下河的野孩子。
我的身心在脑中浮现的几幅剪影,与外婆幽微的呢喃声中舒展。似是身处钢铁洪流夹缝中的孤岛,那是紧绷急躁中宁静恬然的休憩。
我们深陷于汪洋之中,名与利的浮华需要乡野田园中的放空来洗濯。在喧嚣的海洋中,从这一个漩涡被扯到另一个漩涡时,愿你也能想起,在这尘世间也有着清澈的小河,供你坐在河岸上,看那寂寂长空,弱柳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