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真的很老了呀!
每每经过老家村口的那棵榆树,我心中总会冒出这样的惊叹。
在我的记忆中,便早有了这棵榆树。它似一个巨人守卫一样守在村口,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样,保护着大家的安危。
以前,来老家总是要坐着长途巴士。昏昏欲睡之间,随着巴士一阵轻微的震动,榆树的香味就这样飘进了我的鼻间。一瞬间,疲惫一扫而空,欢呼着奔向早就在树下坐着的爷爷奶奶,大榆树在一旁沙沙作响,好似也在庆祝我们一家人少有的团聚。
榆树上总是有许多秘密:比如说第三根枝干间的树洞,又比如说最右边的枝干上那窝喜鹊。
来到乡下,第一件学会的事便是爬树。到底是全村最皮的孩子,不一下就是全村爬树数一数二的高手了。村西头的小胖总是神神秘秘的说,树洞里藏着宝藏。自然是无人相信。但那洞里黑漆漆的,我倒是弄进去老多东西。只是有一回丢了一本日记本让我伤心了挺久的,好说歹说也是我写了一个月的“乡下八卦全册”。
爷爷总是搬着他的马扎坐在树下和我们说,那窝喜鹊会在七夕时不见,说是给有对叫“牛郎织女”的情侣搭桥去了,我们蹲在他面前瞎点头,只希望他赶忙把手中的玩具做好。爷爷是村里少有的木匠,他坐的马扎是他做的,卧窗前的那串木头风铃也是他做的呢!那串风铃可让我威风了许久,在我眼中,那就是最好的风铃。
下雨的时候,全村的小孩都堆在小胖家的阳台上,谁叫那棵榆树栽的离小胖家如此之近。我们看着雨珠在树叶上滑落,那雨珠压弯了有一些瘦小的枝条,然后又被弹了回去。喜鹊在雨中的叫声中显得那样清脆悦耳,把下雨的烦躁赶得一干二净。
可是,这些欢快的时光早已回不来了。
现在有谁会在骄阳之下,围着那棵榆树蹦来跳去讨论着喜鹊为什么要给“牛郎织女”搭桥,又有谁会为了期待那些没有好看颜色的木头玩具呢?爷爷在一场病后去世了,他的马扎放在门后,很久没有人动了,前两天我看见上面已经有好几张小小的蜘蛛网了。更没有人会在下雨天堆在一起,数着雨珠的多少,蚂蚁谁跑得更快。那些快乐的时光被网络,作业,学习所覆盖,那个每天为谁家喜鹊又多了一只,谁家瓦片被偷走了几片而奔走的女孩早已不见。她只会坐在窗口写着自己看起来很傻的作业而烦心,偶尔间探出窗口,看到那皎洁的月亮,吁几声李白又被忘观察月相而苦恼。
我站在榆树底下晃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边的一个捉蝉的小孩好奇地捏着一本已经皱巴巴的本子,说道:“这是什么啊?”
我一探手拿了过来,看着那稍显稚嫩的字迹时哑然失笑:这是什么啊……这是八岁那年,因为想看看喜鹊窝里面有几只喜鹊,而失手丢下树洞的那本日记本啊……当年找了许多年都没有找到了。
抬头看着那棵大榆树,它摇曳着树叶,带给了我欢笑,宽容,好像儿时那些记忆永远离不开这棵树,只是……只是我却难以经历。家里有了车,来回都很方便,不用再经历那磨人的巴士,我们却很少回来,一是因为爷爷去世了,奶奶也不愿回来,这个伤心的地方。二是因为已经进入了初中,没有那么多时间玩了,自己也被那些排名成绩压着喘不上气来,少了儿时的调皮……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怀疑。
字迹很模糊,纸页早已破烂不堪,当时又是用了拼音,辨认起来真的好难好难,但我依然一字一句辨着,看着,笑着。
扭过头,向车边走去,忽然听见身后的老人一声幽幽的叹息:
“明日,应是个艳阳天吧!”
“唉,算了,管它明日是个啥,管好今天吧!”
我的脚步顿了顿,是啊,管它呢!管好今天就好了!
我突然想扭过头看看,但我没有。
我总觉得爷爷在那棵榆树下,坐在他的马扎上,目送着我的离去,一步一步。
身后榆树叶依然在沙沙的作响,喜鹊在身后鸣叫着。
听说喜鹊是个好运的生物呢!
那就托你的祝福。
希望我有一个好好的“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