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在顾城的诗里,陪伴,不需要语言,也有意思。
外公生性古板严肃,是个很无趣的人,外婆腿脚不便,也不多话,他们俩在一起,不像夫妻,更像主客。
春暖花开,外婆不能下楼一睹秀色,便供一枝在案头,外公也渐渐开始侍弄花草,问他,也只解释说觉得有点意思。
后来,外公在阳台上砌了花架,种植蔷薇花。花藤爬满花架,外公便不允家人进阳台,只有我可以偶尔一看。外公小心翼翼地托着花枝,像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轻轻地剪枝,怕弄伤了柔软的枝条,完了又悄无声息地放下剪刀,像想让阳光安抚花儿睡去。
外公剪完枝拉上门,笑眯眯地望着花,“等花开了,能斗室生辉呀,给家里添点春色。”说罢,他看了看外婆房间紧闭的门。
燕子已筑好了巢,春风吹皱了池水,吹绿了柳条。外公的蔷薇花也变得枝叶茂密,曲虬纷挂。那些小花苞俏生生地立在枝头,如小儿的拳头,一个个粉嘟嘟,结实实的;那些盛开的蔷薇花,像穿着红裙的少女,挤着挨着,笑着闹着,一朵朵红艳艳,笑嘻嘻。蔷薇花远远地像一道红宝石扇屏,在明媚的阳光下如朝霞袅袅,春风吹落了花瓣,如红绸飘舞,扫向洁白的地砖。蔷薇花或淡如烟,或浓如脂,比妖娆的红玫瑰少了份妩媚,多了份恬静,还有几分庄严的神秘。
外公换上在苏大教书时的卡其色中山装,夹着本书,像最初遇见外婆那样叩开外婆的房门。外婆好奇地张望,外公半弯着腰,做了个“请看”的手势。
看到阳台上那团红云,外婆像个小女孩般惊喜地叫出了声,转头对外公说,“你呀,总算做了件有点意思的事。”外公不答话,浅浅一笑,握紧外婆的手。蔷薇花淡淡地芬芳扑满两人的脸庞,定格成一幅美丽的油画。
我在客厅里翻着老相册,发现了外婆外公结婚时的照片。照片里,外公风华正茂,揽着他文静秀美的新娘,外婆衣服的领口上绣的正是蔷薇花。我合上相册,转过头,阳台上外公正说着当年旧事,外婆脸上笑意盈盈,蔷薇花在晚霞下更添了一层美丽。
太久平淡的生活会让人觉得毫无意思,但是,陪伴是最庄严的承诺,最长情的告白,也是生活里一份有意思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