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个人的笑容,温暖了我的整个童年。
从小,我就听别人叫他——章甲怪。说怪确实也怪,他就住我们隔壁村,无父无母,几乎每天在两个村里晃荡,捡捡破烂,靠村里发的抚恤金为生。我们其实并不知道他的真名,好像是说他从小就得了什么病,大概因为没钱,所以治得不彻底,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他不会说话,只会发出“那”“啊”呀”“噢”的声音,一年到头就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不怕冷不怕热的。
章甲怪里的“甲怪”,是家乡的土话,意思是“怪胎”。别看他表现得傻子一样,但他会给自己买东西,尤其喜欢嗑瓜子,整日嗑着瓜子,也不见着他上火。他脾气也臭,别人问他话,连“哼”一声都不,扭个脑袋就走人,大概他耳朵也不好使吧!
小孩子们在大人的影响下也对甲怪产生了恐惧。每当孩子不听话,长辈们就说:“一会儿叫甲怪把你抱走。”孩子也就吓得连声都不敢出了。久而久之,两村里的孩子都怕了他,见他像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胆小的孩子就比如我决不敢靠近他,而那些大胆的孩子则合伙作弄他。这时,甲怪往往不会搭理他们,站在那里做一副鬼脸。于是,大胆的孩子也怕了。但甲怪立马又露出笑容,继续嗑他的瓜子,捡他的破烂……
我虽然怕他,却在那时喜欢上了他。
清晨,太阳未出山。是谁穿着宽大的睡衣站在巷子里哭呢?没错,那是我!奶奶趁我睡着了出去卖菜了。那时候,我很小,因为害怕,不敢一个人呆在家,怕有什么鬼怪把我吃掉,所以我只能在巷子里一边哭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奶奶,希望我的声音可以把奶奶唤回来。
“嚓嚓,嚓嚓……”是谁的脚步声那么奇怪?我一边哭一边回头看,甲怪!我吓得立马止住了哭声,连忙往后退,见他还朝我这边走来,我便哭得更大声了。可是,他为了逗我笑,居然也学着我的声音,“咿咿呀呀”地叫,还给我扮滑稽的鬼脸,我破涕而笑。可一想起奶奶不在身边,我又哭了起来。他无奈,见旁边的茶花开得正盛,便迈开他的两条不方便的腿,摘下一朵为我别在耳朵旁,然后伸出他那双黑炭似的手。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有几颗瓜子,便接过瓜子握在手里。这时,他开心地笑了,笑容里散发出太阳般温暖。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十字路口,示意要我过去。他走在前面,我深信不疑地跟后头,看着他一拐一拐地走着,觉得是无比的亲切。当我看见奶奶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已经带我来到了集市,当我再一回头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从那以后,我们家只要有破烂我都会拿去给他。他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还是接受了,对我微微笑,让我倍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