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天暴风雪
劳拉睁开双眼,突然看见屋顶上每根敲弯的钉子上都蒙了一层一毛一茸一茸的白霜。屋子里的每一扇窗户从下到上都蒙上厚厚一层白霜。坚固的墙壁虽然把强劲的暴风雪挡在了屋外,可屋里的光线依然十分幽暗。
卡琳也从梦中醒来。她从被窝里探出头来,不安地看了看劳拉。她和格丽丝睡在紧挨着排烟管的那张一床一。卡琳哈出一口气,想试探一下到底有多冷,不过即使离排烟管这么近,她哈出来的气也迅速凝成白雾。这幢房子盖得真严实,连一粒雪也不曾从墙缝或屋顶上掉进屋来。
劳拉感到浑身僵硬、酸痛,卡琳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天亮了,她们得起一床一啦。她们从一床一上跳下来,冰冷的空气向她们袭来,她们冻得透不过气来,她匆匆抓起衣服和鞋子,赶紧走到楼梯间。“一妈一,我可以下来穿衣服吗?”她想幸好法兰绒睡袍里穿的是那件暖和的红色法兰绒内一衣裤。
“好的,爸在马厩里。”一妈一回答说。
炉灶里的火燃得正旺,明亮的灯光让厨房显得很暖和。劳拉穿上衬裙、衣裙和鞋子,然后把卡琳和格丽丝的衣服抱下来放在炉灶旁烘暖和,再用棉被包裹一着格丽丝,把她抱下楼。当爸提着快结冰的牛一奶一走进屋时,她们都已经穿好衣服洗过脸了。
等爸喘过气来,一胡一子上结的霜雪融化后,他神情严肃地说:“嗯,这个寒冷的冬天开始了。”
“好奇怪啊,查尔斯 ,”一妈一说,“你一向都不担心冬天啊。”
“我没有担心,”爸回答说,“不过,这个冬天会比较难熬。”
“即使如此,”一妈一安慰说,“反正我们已经住在镇上了,就算暴风雪来了,也可以到商店里买到需要的东西。”
学校要等到暴风雪停止了才上课。因此,劳拉、卡琳和玛丽等干完了家务活,便开始做功课。一妈一念书的时候,她们就一边听一边缝补衣服。
有一次,一妈一抬起头来,屏气凝神地仔细听了一会儿,说:“听这风声,好像是一场普通的暴风雪,大约要持续三天时间。”
“那这个礼拜学校又不能上课了。”劳拉说。她很想念梅莉和米妮,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屋子前面的一个房间非常一温一暖,窗上的霜已经融化了一些,变成了冰。她在窗玻璃前哈了一口气,擦出一小块地方,她看见户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她甚至连街对面福勒的五金店也看不清楚。劳拉知道,爸正在那儿和人家聊天。
顺着这条街往上看去,经过库斯 的五金店、毕兹利的旅馆和巴克的杂货铺,罗雷家的饲料店显得暗淡而冷清。在这种暴风雪的天气里,谁又愿意出门去买饲料呢?所以罗雷没有把暖炉的火生起来。不过在饲料店后面,他和阿曼乐合住的房间却显得舒适而一温一馨,阿曼乐正忙着做煎饼。
罗雷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一妈一做的煎饼也赶不上阿曼乐做的好吃。小时候住在纽约州,后来又搬到明尼苏达州爸的大农场,他们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亲自动手做饭——这可是女人干的活儿啊。但是自从他们搬到西部,申请到放领地后,就只好自己做饭了,否则就只有饿肚子。由于阿曼乐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而且他又比自认为是老板的罗雷要年小一些,所以煮饭这种事自然而然落在他的头上。
到西部来,阿曼乐才十九岁。这可是一个秘密,因为他申请到了一块放领地,而根据法律规定,男子必须年满二十一岁才有资格申请放领地。可阿曼乐认为他并没有违反法律,也没有意欺骗政一府。可是,要是有人知道他才十九岁的话,他的放领地就保不住了。
阿曼乐是这样认为的:政一府需要人来开垦土地,任何一个有胆量、有能力的人到这儿来耕种土地,并且能一直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向美国政一府申请一块放领地。可远在首都华盛顿的那些政客们却不了解这些拓荒者,因此,他们就必须制定一些条款来加以管理,其中一项条款就是拓荒者必须年满二十一岁。
任何一条条款执行起来似乎都很难达到预期目的。阿曼乐知道,有些人以符合法律规定的条件获得放领地,然后再转手把土地倒卖给那些付高价的富人们,从中捞到一大笔钱。在各地,都有人在盗取土地,而且是按照政一府规定盗取土地。阿曼乐认为,在有关开垦荒地的法律条款中,最荒谬最愚蠢的就是明文规定开垦者的年龄这一条款了。
谁都知道,世界上找不出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你可以用尺子来测量布,用公里来计算距离,可你却没法把人划成一堆,用任何规则来衡量他们。头脑和一性一格完全取决于个人,而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可以左右的。要论见识,说不定有些六十岁的人还 赶不上十六岁的。阿曼乐相信,他在任何时候干任何事,丝毫不比一个二十一岁的人逊色。
阿曼乐的父亲也持同样的观点。做父亲的有权要求孩子在二十一岁前替他干活。可是阿曼乐的父亲很早就让他的儿子们自己替自己干活了,而且把他们训练成了干活的能手。阿曼乐在十岁以前就学会了攒钱,从九岁开始就在农场干一些大人干的活了。在他十七岁那年,他的父亲认为他已经长大成一人,就让他自一由支配空闲时间。阿曼乐出门干活,每天可以挣到五角钱,他把这笔钱存起来用来买种子和工具。在明尼苏达农场那段时间,他还 和别人合伙种过小麦,收入非常可观。
阿曼乐认为他完全符合政一府所规定的拓荒者所具备的条件,他的年龄丝毫也不影响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拓荒者。因此,他告诉土地代一办人说:“你把我的年龄写成二十一岁好啦。”那个代一办人对他挤了挤眼睛,果真照他的话写了。现在阿曼乐如愿以偿,拥有了自己的土地,也从明尼苏达带来了小麦种子,准备明年播种。如果他能在这片草原上坚持下去,再种植四年小麦,他就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农场了。
阿曼乐现在做煎饼,并不是因为罗雷可以随意使唤他,而是由于罗雷做不出好吃的煎饼来。而阿曼乐最喜欢吃酥脆可口的、浇上很多糖浆的养麦煎饼。
“哇!你听听!”罗雷说。他们从来没听到暴风雪发出如此奇怪的声音。
“那个印第安老人明白自已说了些什么,”阿曼乐说,“如果我们真被暴风雪困上七个月的话……”煎锅里的三张煎饼已经煎脆了,边缘鼓起了一个个小气泡。他动作麻利地把煎饼翻了个面,看着饼中央煎得金黄色的部分鼓了起来。
煎饼的香味和煎咸肉、煮咖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房间里十分一温一馨,钉子上挂着的那盏装了锡皮反光灯罩的油灯把房间照得亮堂堂的。粗糙的木板墙上挂着马鞍和马具。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张一床一,炉灶旁边摆放着一张餐桌,这样阿曼乐不用走一步,就可以顺手将煎好的饼放进白色的铁矿石盘子里。
“这场暴风雪不可能持续七个月,这太荒唐了!”罗雷说,“总有几天好天气的。”
阿曼乐神情自若地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而且大多时候会发生。”煎饼做好了,他把刀子伸到煎饼下面,铲起来一翻就倒进罗雷的盘子里,然后用猪皮在煎锅上抹了一遍油。
罗雷把糖浆浇在煎饼上。“不过有一件事情千万不要发生,”他说,“要是铁路被封锁了,我们就没法撑到明年春天。”
阿曼乐拿起面糊罐,在煎锅上又倒了三一团一面糊。他倚靠在排烟管旁边一温一暖的隔墙板上,等着煎饼烤鼓起来。
“我们得多运些干草,多储存一些饲料。”阿曼乐说。
“噢,他们会让火车开来的,”罗雷一边吃一边说,“如果火车停运的话,我们就麻烦了。木炭、煤油、面粉和糖这些生活用品怎么办?真要是这样,到时候镇上的人都挤到这儿来买饲料,我储存的饲料又能维持多久?”
阿曼乐直起身来。“嘿!”他激动地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谁也别想来碰我们的小麦种子!”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罗雷说,“谁听说过一场暴风雪要持续七个月啊?他们一定会让火车开到这儿来的!”
“但愿如此吧。”阿曼乐把煎饼翻了个面。他想起那个印第安老人说过的话,再看了看他那一袋一袋的小麦种子。这些种子堆在房间的角落里,有些还 放在了一床一下。这些小麦种子不是罗雷的,而是他的。那是他在明尼苏达州种出来的,他在那边犁地耕田,播种子,等麦子成熟了,他收割下这些小麦,然后把它们一捆一捆地捆好,然后再打麦、把麦粒装成一袋又一袋,最后用篷车拉着走了一百多公里,好不容易才运到这儿。
如果这场暴风雪阻止了火车运行,直到春耕结束都没法从东部运来种子的话,那么他明年的收成、他的放领地,全都要靠这些小麦种子。收成完全靠种子,你不能在地里种银币。
“我的小麦种子一粒也不准碰!”他神情严肃地说。
“好啦,好啦,没人打你小麦的主意。”罗雷说,“再来点儿煎饼可以吗?”
“加上这三块一共有二十一块呢!”阿曼乐说,他把煎饼扣在罗雷的盘子上。
“我在干杂活儿的时候,你偷吃了多少?”罗雷笑着问他。
“我没数呢,”阿曼乐咧嘴一笑,“不过,哎,我煎着、煎着,就忍不住想吃了。”
“只要我们不停地吃下去,就可以不洗盘子啦。”罗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