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测量员的房子
测量员的房子就在银湖北岸，距离小屋还 不到一公里，家里的东西也就不需要打包。劳拉心急如焚，急于想看看那幢房子。她帮忙把所有的东西搬上篷车，码放得整整齐齐，等玛丽、卡琳和一妈一坐上篷车后，她对爸说，“爸，我跑到前面去看看？”
“你应该说‘可不可以’，劳拉。”一妈一纠正道，“说真的，查尔斯 ，难道你不觉得——”
“没什么东西可以伤害她的，”爸说，“我们一路上都会看着她。你沿着湖岸走，小姑一娘一。你也别一操一心，卡洛琳，就小羊羔摆两下尾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到那儿了。”
于是劳拉跑在了前面。她迎着风跑着，风儿掀起她的围巾，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已经涌遍了全身。劳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风吹得稀薄冰凉 。跑着跑着，她渐渐感觉暖和起来，脉搏也加快了跳动，同时，她的胸膛也随着呼吸而剧烈地起伏着。
她跑过营区里的一片片废墟。草丛现在已经枯萎，脚底下的土地变得既坚一硬又粗糙。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大家都走了。此时此刻，大草原，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浩瀚无边的天空，都显得清清爽爽、自一由自在。
劳拉把篷车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不过篷车也在努力一点儿一点儿跟上她。劳拉转过身看了看，爸向她挥了挥手。当她停下脚步，她听见了风在草丛间回旋，湖水一温一柔地拍打着湖岸。她高兴得在岸边的草地上蹦蹦跳跳。如果她愿意，她可以尽情地大吼大叫。周围不见一个人，她忍不住大喊道：“这是我们的！这儿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啦!”
劳拉尽情地大喊大叫。她本以为她这一喊可以惊天动地，没想到在空气中却变得十分微弱。也许是风儿把它带走了，也许是天地间这无边无际的宁静根本不允许有人来打扰。
测量员们的靴子已经在草地上走出一条小路来。劳拉走在小路上，感觉脚底下光滑柔软。她深深地埋着裹一着围巾的头，迎着风沿着小路飞跑而去。她对测量员的房子充满了好奇心，总想跑到前面去一睹为快。
突然之间，那房子就出现在劳拉眼前。这幢房子真大啊，是一幢名副其实的房子，有两层楼，还 安着玻璃窗户。在日晒雨淋中，房子上一上一下一下的木板已经退色了，由黄色变成了灰色。果真像爸所说的那样，房子里所有的缝隙都钉上了木条。门上还 有一个陶瓷做的把手。开门进去就是只有半个屋顶的小屋。
劳拉打开门，匆匆朝屋里瞥了一眼，然后把门完全打开。门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弧线，劳拉蹑手蹑脚走进屋子。这幢房子的地板上都铺着木板，光着脚走上去，不如走在原来住的小屋里的泥地上那么舒服，不过，木地板清扫起来要更容易一些。
空无一人的房子似乎一直在翘首等待，在用心倾听。它好像知道劳拉来了，但还 没拿定主意怎么去迎接她。它决心再等一等，瞧一瞧。风呼一呼地刮在墙上，发出寂寞的号叫。劳拉悄无声息地穿过只有半个屋顶的小屋，打开了小屋另一端的房门。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房间墙壁的木板果然是黄色的，一陽一光从西面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斑。前门旁有一扇向东的窗户，一缕清冷的光从窗户投射进来，测量员还 留下了他们的炉灶！这个炉灶比一妈一从梅溪带来的炉灶还 要大得多，它上面有六个盖子，两扇灶门，它的烟囱和排烟管全都安得好好的。
炉灶后面的墙上有三道门，每道门都关着的。
劳拉踮着脚走过宽敞的地板，轻轻地打开了另一扇门。这是—个小房间，里面摆着一张一床一，墙上还 安着一扇窗户。
劳拉又轻轻地打开了中间那道门。她大吃一惊，眼前出现了一道陡峭的楼梯，梯子差不多和门一样宽。她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斜斜的屋顶。她爬上几级楼梯，楼梯两边逐渐拓宽，一下就变成了一个宽敞的阁楼，面积差不多有楼下那个大房间的两倍大。阁楼两侧的山字形墙壁上各开着一扇窗户，把屋顶上的房间照得亮堂堂的。已经看见三个房间了，不过，还 剩下一道门没开。劳拉心想，这儿一定住着很多测量员，所以才有这么多房间。这可是她迄今为止住过的最大的房子了。
她打开第三道门，眼前的一幕让她激动不已，她高兴得大叫起来，把正在凝神静听的房子吓了一大跳。这简直像一间小小的杂货店！小屋四面的墙壁上都摆着架子，架子上放着碟子、盘子、锅、水壶以及罐头。所有的架子下面都放满了木桶和箱子。
第一只木桶里的面粉几乎装得满满的。第二只木桶里装着玉米粉。第三只木桶 的 盖子捂得严严的，里面装着棕色的盐水，浸泡着一块块猪肉。劳拉从来没有在一眨眼的工夫就看到这么多腌猪肉。还 有一只木桶里装满了方形的苏打饼干，还 有一只箱子里装着大块大块的咸鱼，还 有两口袋马铃薯和一口袋豆子。
就在这时，篷车来到门前。劳拉飞快地跑出去，大声喊道：“噢，一妈一，快进来看看啊！里面有好多东西哟——还 有一个大阁楼，玛丽！还 有炉灶，饼干，苏打饼干！”
一妈一参观了所有的东西，脸上喜洋洋的。“我觉得这儿实在是太棒了，而且收拾得这么干净。我们一下子就可以安顿下来了。卡琳，把扫帚给我拿来。”
爸甚至可以不用架炉灶。他把一妈一的炉灶放在后门外堆煤炭的单顶小屋里。然后，爸开始生火，她们则把桌子和椅子摆放在前面的大房间里。一妈一把玛丽的摇椅摆在了敞开的炉门旁边。那架好炉灶已经散发出热气来，玛丽坐在一温一暖的角落，怀里抱着格丽丝，逗着她玩耍，免得她打扰一妈一、劳拉收拾屋子。
一妈一在卧室的一床一架上铺了一张大一床一，她把她和爸的衣服挂在卧室墙壁的钉子上，然后用一张一床一单遮上衣服。在宽敞而低矮的阁楼里，劳拉和卡琳把两张一床一铺得整整洁洁，一张给卡琳，另一张给劳拉和玛丽。然后她们又把衣服和箱子搬到楼上，把衣服挂在窗边山字形的墙壁上，把箱子放在窗下。
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后，她们便下楼去帮一妈一做晚饭。爸搬来一只大大的浅浅的运货箱。
“这用来干什么，查尔斯 ?”一妈一问。爸说：“这是格丽丝的滑轮一床一！”
“噢，我们正需要这个呢！”一妈一喜笑颜开地说道。
“四周都比较高，正好可以把格丽丝放在里面，盖上被子睡觉。”爸说。
“其实也不算太高，白天还 可以像其他滑轮一床一那样，把它推到我们的一床一底下去。”一妈一说。
劳拉和卡琳在这个运货箱里替格丽丝铺了一张小小的一床一，然后把它推到大一床一底下，等到晚上再把它拉出来。这样，搬家就大功告成了。
晚餐丰盛极了，就像在庆祝节日一般。测量员使用的碟子实在是太一精一美太漂亮了，一下子让餐桌熠熠生辉。测量人员还 留下了一罐腌黄瓜，搭配着高一温一加热的烧鸭与煎马铃薯，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吃过晚饭，一妈一走进食物贮藏室，拿出一样东西——“猜猜这是什么？”一妈一说。
一妈一在每人面前放下一小碟罐头水蜜一桃，两片苏打饼干！“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她说，“庆祝我们又乔迁新居啦！”
这个屋子十分宽敞，四周是木板墙壁，玻璃窗户在夜色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在这么舒适宜人的屋子里吃饭真是一种享受。他们慢慢品尝着那碟柔一滑细一嫩冰凉 的水蜜一桃罐头，喝着甜滋滋的金黄色果汁，仔细把他们的勺子一舔一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他们迅速收拾好碗盘，在十分便利的餐具室里把碗和盘子清洗干净。他们放下桌子的伸缩板，铺上红白格子相间的餐布。桌子中央放着一盏明亮的油灯。一妈一抱着格丽丝在摇椅上坐下来。爸说：“这么美妙的氛围让人忍不住想来点儿音乐。把我的小提琴拿来，劳拉。”
爸紧了紧琴弦，调好了音，又在弓上抹了些松香。当爸拉起小提琴时，冬天的夜晚悄然而至。他心满意足地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让他们一温一暖而舒服的墙壁。
“我得想办法弄点儿什么来做窗帘。”一妈一说。
爸把弓放在琴弦上，停下来说道：“你可知道，卡洛琳，我们离东部最近的邻居有一百公里，西边的也有六十公里？等冬天真正来临，他们可能会搬到更远的地方去。在这儿，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我今天只看见一群大雁飞过，它们飞得又高又急，连在湖面上也没停歇下来，它们要争分夺秒赶紧飞往南方。看来这是这个季节里的最后一群大雁，所以，现在，就连大雁也离开我们了。”
爸的琴弓轻轻划过琴弦，开始拉起小提琴来。劳拉和着琴声轻轻地唱起来：
在那个刮着寒风的夜里，
狂风呼啸穿过旷野，
年轻的玛丽四处漂泊，
如今却带着孩子回到家门。
她哭喊道：父亲啊，让我进屋吧，
求您可怜可怜我！
我怀里的孩子已经奄奄一息，
再也经不起这狂风的折磨，
可她父亲却什么也听不见，
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看门的狗又汪汪叫起来，
村里的钟声响起来，
狂风穿过旷野怒吼起来——
爸突然停下来。“这首歌不太合适。”他说，“我刚才怎么想起选这首歌呢！现在这首歌真正值得一唱。”小提琴欢快地响起来，爸也开始唱，劳拉、玛丽还 有卡琳也跟着一起大声地唱着：
我一生四处漂泊流一浪一，
麻烦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可我发现无论身处何方，
都应该摇着桨勇敢向前走。
我一生所求不多，
也不在乎何时才能还 清债务，
我抛下生命之海中的人事纷争，
只管摇着桨勇敢向前走。
一爱一你的左邻右舍如同一爱一你自己，
当你在整个世界漫游，
永远别坐下来掉眼泪皱眉头，
只管摇着桨勇敢向前走！
“就这是我们这个冬天要做的事情。”爸说，“以前我们也做过很多次了，而且做得非常漂亮，是吧，卡洛琳？”
“是啊，查尔斯 ，”一妈一赞同道，“我们住的地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舒适的，而且还 这么富有。”
“一切都是这么舒适。”爸一边说着一边调着琴音，“我把装燕麦的袋子已经推到马厩的一头去了，这样就可以腾出一块空地来让牛和马活动活动。它们的饲料也足够了，而且住的地方又暖和又舒适。是啊，我们应该对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心怀感激。”
爸又拉起了小提琴，演奏着快步舞曲、里尔舞曲、角笛舞曲、还 有进行曲。一妈一把格丽丝放进小滑轮一床一里，轻轻地关上门，然后悠闲地坐在她的摇椅上，享受着悦耳动听的乐曲。一妈一、劳拉、玛丽、卡琳都静静地听着、听着，整个身心都浸一润在美妙的乐曲口。没人提起睡觉的事，因为这是他们搬进新房子里度过的第一个夜晚，现在整个大草原上就只有他们一家人啦。
最后，爸把小提琴和琴弓装进盒子里。当他关上小提琴盒 的 盖子时，窗外的黑夜里传来了一声长长的、悲伤的、孤独的哀号声。那声音就在这附近。
劳拉跳了起来。一妈一冲进卧室去安慰着惊吓得哭起来的格丽丝。卡琳坐在那儿，面色苍白，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那不过是一头狼，卡琳。”劳拉说。
“别怕，别怕！”爸说，“人家还 以为你们从来没听过狼叫呢。别害怕，卡洛琳，马厩的门关得严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