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二的时候,还算是个漂亮女生,能够证明这一点的是我入选了由20名女生组成的校花队。校花队是那些调皮的男生给我们起的雅号,学校里为了迎接一位大人物的光临,从全校1200多名女生中挑出了20名身材高挑、相貌出众的女生,组成了一个欢迎小组,进行严格细致的训练。我们的训练自然吸引了众多男生的眼球儿,学校的黑板报上哪位男生称我们是学校一道最亮丽的风景。
训练是艰苦而认真的,我们谁也不敢马虎,纷纷把风情万种、仪态万方痛苦地收藏了起来。因为校长说学校的前途和命运就维系在我们20个人身上,虽然我们觉得他有点危言耸听,但想想能和省里来的大人物近距离的接触,又都有些受宠若惊。校长说来的是省里管教育的副省长,如果能给她留下好印象,一句话就能让咱学校盖几座楼;如果给她的印象不好,一句话也能把咱们学校砍掉。
离大人物要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学校里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全体学生会,校长反复强调要把卫生搞好,把衣服穿好,把自行车放好,还交待领导来了不要围观,不要乱说,也不要不说。我们的训练也不断地提高档次,学习走路,学习鼓掌,学习说话,学习挥手,学习微笑,学习大方,学习矜持,学习包装,学习化妆,学习礼仪,直学习得娜娜的体重减了3公斤,露露的青春痘多了13个,阳阳的袜子烂了3对半。
大人物光临的日子终于到了,这所以来得这么快,我想这和我们校花队的祷告和诅咒有关,我们一方面祷告这天快点来到快点过去,一方面又诅咒着为这天的到来我们所经历的磨难。学校里到处都是横幅,到处都是标语,到处都是鲜花。大人物10点钟才来,我们校花队8点半就奉命站在了学校门口,先接受街上各色人等不怀好意的检阅。9点钟,校长西装革履、踌躇满志地来到,又再三嘱咐我们要注意这注意那,我们都装着洗耳恭听的样子,可谁也没有听进去,老是这一套,我们的耳朵都磨出茧来了。9点半钟,县里的头头脑脑陆续来到,校长忙过去打招呼,可县领导们都不怎么答理他,一个个都在不停地看表。10点钟到了,我早站得腰酸腿疼头发昏了,但一想到激动人心的那一时刻马上就要到来,就又抖擞起精神,挺起腰杆,挤出微笑,时刻准备着迎接大人物。10半了,可大人物还没有来,我想大人物也不例外,人家说官们儿开会是8点开会9点到,10点开始做报告,看来一点不假。11点钟了,县里的官们儿坐不住了,到一起碰了下头,又分开来各自打电话,打过电话就看表,看过表就到街上去望一会儿。他们受不了,我们就更受不了了,一站就是俩半小时,谁受得了。不过,这时腰酸腿疼倒是次要的了,现在关键是有些内急。我看看娜娜她们,也和我一样,来回扭着身子,脸色白不拉叽的,个个惨透了。11点半了,县里的头头儿们又碰头,又打电话,然后一个个都坐车走了。校长把他们一个个送走,又在街上望了几分钟,才回来,对我们说你们辛苦了,副省长今天来不了了,大家解散了回去休息吧。我们连骂人的话也来不及出口,就朝校门口那个厕所跑去。
厕所的蹲位只有10个,我比娜娜抢先一步抢到了一个,看娜娜那痛苦的样子,我是又同情又庆幸。娜娜骂了一句管他娘的呢,就地蹲下来解决问题了,其他没占到蹲位的也都学她的样子,大家都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还边说着粗话,这些话平常听着都觉得脸红,这时候好像就在嘴边放着一样,顺口而出。这时候,从外面匆匆忙忙进来一个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都没有马上要起来的样子,最后站到了我身边。我一看她,50多岁的样子,长得挺富态的,干部模样,多半是那位学生的官奶奶,难怪她不学娜娜她们。说实在话,事办完了也不想起来,倒想一屁股坐在那儿。那位女干部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看她那痛苦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就出来了。
我刚出厕所,就看见校长从远处跑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惊慌失措,他话都说不好了,说厕、厕、厕所里是不是有个50多岁的女同志?我说,有啊,您找她有事儿?校长说她就是、就是副省长。妈呀,我吓得差点没坐到地上,我们练习了半个月,竟用这种方式迎接了大人物,实在羞煞人也。校长在厕所外不停地走,用热锅上的蚂蚁这个比喻一点也不陈旧,再合适不过了。一会儿,县里的头头儿也都匆匆赶来,一齐在厕所外焦急地等待。校花们开始陆续出来,一听说里面的老太太就是我们要迎接的大人物,全愣了,忽然省悟过来,大家都抱头鼠窜,躲在宿舍里任谁叫都不出来。后来听说校长他们在厕所外面足足等了5分钟,大人物才出来,出来后在县里的头头儿们和校长的陪同下,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便走了。
有小道消息说,大人物本来不准备来我们学校了,但到了我县,内急难耐,就顺路在我们学校做了短暂停留,解决了问题。后来,省里拨来了几百万,学校盖了几座楼,也多建了几个厕所,说是上头特意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