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其实不是我舅舅,他是小姨在家招上门的女婿,叫舅舅是抬举他,意思是外公外婆把他当儿子待呢,顺理成章的,小姨便由小姨变成了舅妈。这在血缘关系上虽说有点假冒伪劣之嫌,但在我们老家,却显得名正言顺。
小舅这人吧,咋说呢,太憨,白天在地里憨做,夜晚在床上憨做,当然这是舅妈嘴里的词,一句话,舅妈并不怎么待见小舅。舅妈当初和村里一民办教师好过,可人家是下放的知青,断不可能到农村倒插门。舅妈和小舅结婚时已有三个月身孕,婚后半年多,便生了表妹大丫,小舅虽憨,身旁递话的人还是有的,舅妈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奇怪的是,小舅竟没动一下舅妈,甚至对大丫,小舅也算得上百里挑一的好爸爸。没过二年,只会憨做的小舅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庄稼——那就是我的小表弟树娃。
树娃虽小,却蛮不讲理,有点像舅妈,大丫虽大,却逆来顺受,倒像舅舅,外公外婆常叹息,不知是为小舅,还是为大丫。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面对只会憨做的小舅,舅妈愈发地不像话,奔四十的人了居然要进城去打工。外公外婆明白闺女的心思,她是想寻那知青重温旧梦呢,外公外婆自然极力阻挠,为啥,这家还指望小舅撑着呢,再者,小舅也实在比舅妈把俩老当亲爹亲妈。
舅妈到底跑了,跑了没多久,舅妈回来了,穿一身珠光宝气,坐一辆桑塔纳。那知青据说阔得大发,且老婆刚死不久,知道自己还有闺女落在农村,知青二话不说,打发舅妈回来接大丫进城,补偿欠下的孽债。舅妈到底是女人,是女人自然丢不下另一块心头肉——树娃,姐弟俩便被舅妈一手一个拽进了城里的学堂。
外公外婆满以为小舅会满世界找舅妈拼命的,没料小舅叭嗒几口烟闷声说,走了就走了吧,孩子们跟我也实在太委屈了,完了又冲泪流满面的外公外婆憨憨一笑,爸妈您放心,我照样给您养老送终不让您闺女有一丝牵挂。
到现在,小舅还是我小舅,舅妈则不知成了谁个的舅妈,两个孩子也怪,树娃呢,明明是舅舅的种,进了城就再没回过乡下。大丫呢,知道自己是知青的根,偏偏逢上节假日就钻回了乡下,牵着小舅的手扯七问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