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娶杨玉环,从伦理上说是个敏感话题,《长恨歌》作者白居易以及戏剧歌舞《长恨歌》都很巧妙地回避了这一点,但是作为背景交代,这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历史的真实不能回避,无论这历史是怎样的扭曲,怎样的尴尬。李隆基与杨玉环的结合,与李唐王朝的“夷狄”血统有关。如南宋理学家朱熹所说“唐源流出于夷狄,故闺门失礼之事不以为异”。我们不能以后来的伦理观来理解当时的事件,阐述谁是谁非,民族的背景,开放的习俗恐怕是这桩婚姻的主要原因。唐高祖李渊的祖父娶大野氏女子,李渊之母是独孤氏,太宗之母是鲜卑窦氏,高宗之母是长孙氏,这些女子皆非汉人,唐代在国家制度上还沿袭着北朝少数民族传统,兄收弟妇,子纳父妾,父娶儿媳,蕃风汉俗在社会中同时并存。西汉时代,王昭君出塞外嫁匈奴呼韩邪,与呼韩邪生有一子,第三年呼韩邪病死,继位的是呼韩邪前妻之子,按习俗娶昭君为妻,王昭君不从,请求归汉,汉成帝不允,命令昭君从胡俗。王昭君只得再嫁呼韩邪前妻之子,后又生有两女,历史上并没有谁来指责王昭君的伦常有亏,实乃风俗使然。
其次,当时的唐玄宗在情感生活上呈空虚状态,无心仪之人。女人环绕,并不见得有爱情,白居易在《长恨歌》中说,“后宫佳丽三千人”,其实远不止这个数字,见于史书记载的唐玄宗有王皇后(被废);杨妃、武惠妃、杨贵妃、赵丽妃、刘华妃、皇甫淑妃、钱妃;皇甫德仪、郭顺仪、武贤仪、董芳仪;高婕妤、柳婕妤;钟、卢、王、陈、杜众美人;刘、阎、郑、高、常等才人,共二十五人。《新唐书》记载,“开元、天宝中宫嫔大率至四万”。唐玄宗是个英俊多才、风流倜傥、多情多欲的男子,其最宠爱的武惠妃死后,玄宗闷闷不乐,情绪低落,对一切全无情趣,自然也将众多粉黛看不进眼里。忧闷之时见到了二十二岁的寿王妃杨玉环,立刻为其美貌所倾倒,史书上记载说玄宗“诏力士潜搜外宫,得弘农杨玄琰女于寿邸”,省略了许多细节。骆希哲先生在《华清池春秋》一书里写得生动细腻,“开元二十八年十月,玄宗来到温泉宫(华清池),赐皇亲贵戚、内外命妇、诸大臣家眷来赏花”,玄宗见花丛中一个肌肤如雪、眉似春柳的女子,“绝世艳容,胜过武妃”。于是让高力士查明女子身份,高力士奏报说,“芙蓉园姱女,乃寿王李瑁之杨妃”。可见,杨玉环最初是用美丽打动了唐明皇的心。皇帝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于是就有了“度寿王妃为女道士”的敕令。
杨玉环离俗入道,有先例可寻。唐宗室受道家影响颇深,自喻为老子后代。唐代二百多公主中,有十人出家为道。唐玄宗的两个姐妹金仙公主和玉贞公主便在其中。两公主入道之后在长安建道观,今周至秦岭北坡仍有玉贞道观的遗迹留存。出了家的公主们在行动上更为随便洒脱,结交名人,供养面首,行迹放荡,不受约束。开元二十八载(740年)在皇帝的敕令下,杨玉环以为唐明皇生母窦太后“追福”为名,戴上了道士的“黄冠”,道号“太真”,住进太真观。应该说杨玉环对这个做法是认可的,十七岁进入寿王府时,她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她的丈夫也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爱情于他们是歌舞、嬉闹,是马球、秋千。寿王府四年的宫闱生活,使她在认知和艺术上都趋向成熟,她从少女渐向女人靠拢,当多才多艺的唐明皇热烈的爱情扑面而来的时候,她是绝没有招架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