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特别想拥有一身警服。
警服穿在身上威风、庄严,令不法分子心惊肉跳。
但张小北没有警服。他是协警,穿的是协警服,尽管他干的工作一点也不比真正的警察少。
张小北是去年春天通过考试走进协警队伍的。经过三个月的业务培训,张小北被分配到了派出所,任务跟正式民警一样。有时,还会随民警一起巡逻、追逃、抓捕犯罪嫌疑人,只是没有执法权,每当把人抓回来,由正式民警审理,协警只负责看护,防止发生意外。
转眼,张小北在派出所工作半年了。半年来,张小北没有回过一趟家。中秋节到了,所里放假,张小北便回了一次家。
张小北的家在山区,巴掌大的地方,祖辈未出过一个做官的人,村里人早知道张小北在市里的一个派出所找到了工作,便把他当成了官。
张小北一到家,很多人都到他家瞧热闹,他们围着张小北啧啧夸赞的同时,也倾诉着自己的烦恼0
这时,村主任的儿子吕强有些不屑地说:“你们看他那身穿着,没有警号和肩章,哪里是警察的服装,只不过是一个协警。”
“协警是干什么的?”有人好奇地问。
吕强说:“就是在派出所做辅助工作的,也是打工的。”
张小北的脸“腾”地红了。他似乎被人扒光了衣服,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但人们并不关注什么警服,只要能在公安机关工作就是好样的。他们照样对张小北有说有笑。
可张小北心里却十分难受。
回到所里,张小北更加勤奋了,除了干好本职工作,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自学考试上。他想:只要先拿到文凭,离真正穿上警服的那一天就不远了。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又到了。没真正穿上警服的张小北本打算不回家的,但母亲的病又加重了,他不得不回去。临回家的头一天晚上,他望着秦副所长挂在床头的警服,翻来覆去睡不着。秦副所长是他的顶头上司,专管协警。要是能穿上这身警服回家,那该有多威风,村里像吕强那样的人就再也不敢小瞧自己了。不过,向秦副所长借穿一次,秦副所长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秦副所长平时就是一个十分严厉的人,对于违反原则的事,他是坚决不做的。可张小北实在禁不住诱惑,想了半宿,他决定不告诉秦副所长,把警服穿走,很快就回来,不会耽误秦副所长值班穿的。
天还没亮,张小北就穿着秦副所长的警服出发了。
秦副所长值了一夜班,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发觉。
凭经验,张小北知道,秦副所长非睡到天黑不可,他到家也就半天路程,到晚上他是能赶回来的。
张小北穿警服回家的事,在村里引起了轰动,就连见多识广的吕强这次也没说什么,因为张小北不仅穿着警服,还带着一把五六式警用手枪。
秦副所长是中午起床时发现警服不见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警服被张小北穿走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张小北还带走了手枪。要是出了事,那还了得!他立马拨打张小北的手机,可始终处于关机状态。秦副所长知道事情严重了,立即向所长作了汇报。
所长听了,大发雷霆,要秦副所长立即驱车去找张小北,并发下狠话,要是找不回来,就撤他的职。
张小北是在返回路上的车站里打开手机的。他怕所里揭穿他偷穿警服的真相,故意关机的。没想到手机一开,短信像子弹一样,一个个朝他射来。同时,他接到了秦副所长的电话。问明了情况,秦副所长凶巴巴地说:“张小北,你赶快把警服脱了,回所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副所长是表面厉害、内心极善的人,冲张小北发这么大火,还是第一次。
张小北没料到自己因图一时的虚荣,竟惹了这么大的祸。顿时,精神萎靡起来。他按秦副所长的吩咐,把警服脱掉,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里,他怕手枪弄丢了,还在腰带上挎着,被羽绒服一遮,旁人什么也看不见。
上了客车,张小北再也提不起精神,他不知道回到所里对他是个怎样的结果,但不管怎样,主动认错是肯定要的。
张小北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车开了多久,开到了哪里。
突然,从车里跳出来三个持刀的年轻人,大叫着抢劫。
车里的乘客大都唾着了,被骤然的变故吓得“哇哇”直叫,乱作一团。三个歹徒趁机大肆掠财。
张小北也从恍惚中清醒过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冲三个歹徒大喝一声:“都别动,我是警察!”
这是张小北在睡梦中无数次喊过的,一张嘴就出来,很顺溜。
一个离张小北最近的歹徒晃着刀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你要是警察,我就是你祖宗。”
说着,挥刀冲张小北胸口刺来。
张小北来不及躲闪,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冲天放了一枪。
只听“砰”的一声,子弹打在车顶盖上,弹壳弹出老远。
三个歹徒全愣了,他们没想到张小北有枪。
这时,清醒过来的乘客一拥而上,把歹徒摁了个结实。回头再看张小北,已经昏倒在了座位上,他胸口插了把尖刀,鲜血直涌。
张小北是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去世的。临走前,他一手握着枪,一手攥着包里的警服,用微弱的声音告诉大家,他不是真正的警察,他对不起秦副所长,他给派出所抹了黑……
张小北的骨灰是半个月后葬在他的家乡的。骨灰盒上面,压了一套折叠齐整的崭新的警服。
选自《梅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