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某个雨歇的午夜,下夜班的我像蝙蝠般掠过空寂如坟的城市,出租车上放着《寂寞在唱歌》,唱这首歌的阿桑刚刚死去,此时正躺在海峡对岸的某个冰棺里。
我不追星已经许多年。阿桑却是我喜欢的为数极少的现今歌手之一。初次听她那首《温柔的慈悲》,是我四年前刚从广州的杨箕村搬到明月路上,买了电脑,躺在珠江边的月光里听的。后来再听,总是恍惚回到广州的河涌边。
我十余年间见过无数明星和大腕,明星大抵如A片,初看时很激动,见多就麻木了。头一次见到大明星,是10多年前在乡下工作,厂里请了陈佩斯和朱时茂去,他们只说了几句话就收数走人,我们还在热烈地呼喊,希望他们表演节目,但他们终究如负心郎般一去不复返。
最搞笑的是遇见牛群时,是在上海一家宾馆的公共厕所,我站在便池上一扭头,旁边那不是牛群嘛。那时我风华正茂,滋得比牛群高,想起来仍是自豪。
在广州时,经常到天河体育场看演唱会,多是一些过气的老梆子,在鬼魅一样的烟雾里,浮肿地升起来。费翔、姜育恒、潘美辰,都是岁月的遗物。
后来去了北京,明星比香山红叶还多,比旧时八大胡同的女子还多。公司里的厕所边就是演播室,终日有明星排队做访谈。我时常在厕所里闭上眼,正幽幽长叹,便听闻海啸似的欢呼破门而入,直吹裤裆,于是匆匆提起裤子去看明星。遗憾的是我每次都拉好了拉链,否则翌日定可上京城八卦头条:“刘亦菲遭遇暴露狂”、“色男露凶器挑衅李宇春:你有吗?”
我见过黄圣依抿着嘴装圣女,见过赵薇瞪着金鱼眼,见过芙蓉姐姐穿着比基尼像坦克般从我身畔碾过0我不喜欢那些小妮子,只跟林志炫合影,因为20年前喜欢过优客李林。
四年前我离开广州北上之前,某个傍晚在南方报业大门附近看到一个轮椅上的男人,我走远了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那一刹我几乎确定他就是我少年时无比热爱的香港歌手蔡国权。那个唱过《荒凉的街角》、《童年》、《不装饰你的梦》的才子,颓唐而痴呆地坐在南粤的黄昏里,如同一具行尸。我伤感得不愿再看。我知道他几年前在虎门大桥发生车祸,车飞入河流,他没死,车上的几个四川妹子死了,所以又有一说是他和友人嫖娼。
明星也有生来和死去。他们的性生活不值得探究,情爱纠葛不值得探究,是不是基佬不值得探究。我们听梅艳芳时不必想起黑道老大,听张国荣时不必想起唐唐,在暗夜里,只听他们遗留的歌声,可以超度许多尘世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