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我在网上看到某空少自陈每月要在天上飞20多天,闲极无聊便翻航空月刊,那月刊恰巧有我的黄文,于是他阅读我的每篇诲淫文章次数达20多次。几日后,我登上飞赴岭南的航班,望见空姐过来,心想她多半亦读过我的孟浪毒草,赶紧把脸缩到衣领里,怯怯地说:来杯可乐,加冰。机翔云端,我忽然想起有人说连机长都经常做我的文字恩客,顿时大骇,心里虔诚祈祷驾驶舱那家伙千万莫在这个时候分神读杂志,否则我就成了作茧自缚的罪魁祸首。
新华社记者唐师曾,穿行于世界各地,采访过卡扎菲、穆巴拉克、阿拉法特、拉宾等政要,现在看来这些政要的下场都不太好,当然你不能说唐师曾是个扫帚星,就像你不能说一个整天采访车祸、火灾、跳楼的记者是扫帚星一样。记者不是因,而是果。唐师曾尝到的苦果,是在伊拉克遭遇辐射患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后来大家都觉得他活不了几年,新华社领导也很体恤下属,特意给他分配了一套八宝山旁边的房子,从阳宅散步到阴宅,也就一袋烟的工夫。多年以后,当北京的房价暴涨,唐老鸭师曾饮水思源,只怕要对居里夫人的画像鞠上一躬。
至于居里夫人,她的成就酿出了她的悲剧,她的悲剧酿出了她的成就。因为获奖太多,她的老公在领奖的路上被马车撞死,从此缺乏男人辐射的她遂与学生搞出了不伦之恋,最后自己也死于放射性元素引起的白血病。
当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正身处南方中国的秋天下,头顶的云翳正是我幼年时的云翳,我想起了许多世间因果。我不知道30多年前那个穿着补丁裤的木讷胖娃为什么会越走越远,像梦游的孔明灯飘浮在无名而孤寂的大地,永无故乡。我亦不知道,童年时那些早夭的小伙伴缘何短命,他们投胎去了哪里,他们的来世是富贵还是落魄。我搞不懂操纵命运的罪魁祸首,或许荣辱沉浮确由祖坟和八字注定,但在城市化的进程下,无数人的祖坟被推平,偌大中国已经容不下一座小小的墓穴,推土机如同一场居心叵测的夜雨,抹去了我们所有的生命密码。
我们能不能有一间自己的茅屋,时代说了算;我们能不能过上最世俗的平静生活,时代说了算;甚至,我们能不能吃上猪肉,都是时代说了算。明正德帝姓朱,属猪,于是下令禁止百姓养猪宰猪,属虎的我实在要庆幸没生在那个时代,我家流氓兔也要庆幸没降临在那个时代——倘若世间无猪,刘老爹便无法做猪蹄炖黄豆给流氓兔供应奶水。吃肉和吃奶,都不能忘了挖井人,我们父子俩站在后世的烟尘里,向入关的清兵脱帽致敬。
最近两年,我研读了不少晚清和北洋的历史,深感在贫弱之国做外交官是最不堪的职业,个个被骂成秦桧,其实都是替罪羊,用李鸿章的话说,“只是个裱糊匠,面对破屋只知修葺而不能改造。”夏商周亡了怪狐媚女人,大清亡了怪外交官,都是属于痔疮发作迁怒椒农,前列腺堵塞怨恨苍井空林志玲萧蔷,骂错了庙刨错了坟。今夜我和旧人相聚,想起自己居然也曾做过某场事端的罪魁祸首,正如某则笑话曰:儿子被母亲痛打后,抱怨父亲:你为啥娶这泼妇?父亲哀伤地说:还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