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前收到许多来信,大多是问候和祝福。有一封信很让我感动。
我和这位朋友之前是通过信的,讨论的是文学和文学之外的一些事。但这次来信,他却谈到我的博客。信中说:
这些天看了您博客上的一些文章,对您更多了几分敬重。
您古道热肠,为困境中的人们出谋划策,一写就是几百字、上千言,显得那么真诚,字里行间充满了无限关爱。
生存的艰难使许多人不得不超负荷运转,身心疲惫与心理疾病成为普遍现象,您忧心如焚,献上《心灵太极》,渴望能给世人提供帮助。
您不仅是一个高产的作家,还是一个有责任感、有使命感的好人。如今这样的好人是越来越少了,怎不令人感慨万分!
但在敬重您的同时,我又觉得十分遗憾:在当前的大环境下,您的这些努力只怕不会带来什么改观,就如当年周游列国宣扬自己学说的孔子一样,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多多少少总有几分悲壮的。
自从开通博客以来,身边一直有朋友好心地提醒,觉得我办博客有“赶潮流”之嫌,特别是像我这样一个“已经有点名气的作家”,抽出这么多时间写博客,给读者回信,很不值得。他们说:“真有精力,不如写点好书,那才是一个作家的真功夫。”
其实,未开通博客之前,我就常和读者通信。不同的是,有了博客之后,我会有选择地将通信的某些内容放在上面,以便于更多朋友交流。
由于爱好较杂,写作的领域常常“边缘化”,我在某些人眼中成了一个不怎么“务正业”的作家,但也因此招来许多读者的咨询。他们会提出一些非文学问题,希望得到帮助。其中涉及人生、求职、婚恋、子女教育等。只要时间允许,我尽可能回答,有的寥寥几句,有的也写得较长。
有些读者是刚刚看了我的新书,来信谈感想。也有的读者告诉我,他们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读我的书,那时有的还在读中学,而现在已娶妻生子。我的书伴随着他们青春与成长的岁月。有些人还会在信中随手摘出我书中的某些“格言”,告诉我这些话曾在他们的人生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许多人从未见过面,但我把他们当作朋友。当我顺境时,他们会与我一起收获喜悦;当我挫折时,他们常常会比我还焦虑难过。
作为一个作家,我从不讳言与读者交流的愿望。我热爱写作,写作是我的职业。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是为自己而写。但同时,我又希望自己的文字有更多的读者,希望我的书有更多的人喜欢。
过去的几年,曾有许多脏水泼到我身上,最具杀伤力的大概是“柯云路写书害人”了。以致某位著名学者在中国作协向他发出入会邀请时提出,他加入作协的条件是“将柯云路开除作协”。这件事在当年成为各报转载的新闻,结局当然是不了了之。
其实,我并不在乎所谓“专业作家”的名号,在加入作协的二十多年里,我甚至从未出席过中国作协的会议。这样做并不是所谓“清高”,而是不喜欢受繁文缛节的束缚,想把时间更多地集中在创作上。
我在长篇小说《龙年档案》中写过一个备受争议的市长罗成,在矿难中为挽救几百个矿工的生命冒死下井。在准备牺牲的时刻,与一直爱慕他的女孩有过一段对话:
叶眉说:“你为什么一定要下来?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什么都亲临第一线。”罗成说:“我本来并没有一定下来的意思,可是自告奋勇没人举手,那我只能带头举手了。再说,我确实怕死里逃生人多慌乱,我的权威可以稳定局面。”叶眉说:“你是不是过分看重个人作用?你想过没有,天州如果没了你怎么办?关键是解决体制问题。”罗成说:“我还不懂这个?体制也是一种资源,它要在政治、法律、文化的合作过程中开发,需要不同社会力量的介入。我罗成只是做了我应该做和能够做的事情。”
在许多人眼里,柯云路本该沿着《新星》的成功路子安安稳稳地走下去,却偏要搞一些边缘性的“探索”,做一些“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傻事”。
这些年我研究传统文化,也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道法自然”是我崇尚的人生境界。但我以为,很多时候“道法自然”的法则是通过许多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努力实现的。总有一些人要往前走,而走在前面就可能付出代价,很可能被牺牲掉。作家首先是感性的,他才能对事物有敏锐的感觉,才会有创作的激情。但同时,如果没有理性的观照,也不可能对人生有正确的选择。少年时曾看《唐·吉诃德》,印象很深。在许多人眼里,唐·吉诃德独斗风车的行为甚为可笑,但在我的眼中他却是英雄。
“愚公移山”是老少皆知的寓言,只因高山挡路,祖祖辈辈奋力将一座大山挖走。按时下聪明的做法,绕山修一条路不就行了,何苦费那么大力气?作为小学生的我在读这篇课文时脑子里确乎闪过这个念头,但长大了,成熟了,才知愚公的精神力量。
一件事,你感觉到它的意义,你做了,也许一时看不到任何效果,但你坚持,你一直在努力,终有一天会有效果。
我给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写了一封信,也许并没有解决他的任何实际问题,但能让他了解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温暖和同情,有真诚的关切,这至少会使他在困境中对人生多一点信心,对社会多一点信任。能做到这个,我十分满足。
写信的朋友说,在博客上看到我和朋友的通信,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这种努力不会带来什么改观,因此而有些遗憾。其实用不着遗憾。佛祖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有什么比对他人的帮助更能体现一个人的生命价值了。
最后,我想用这位朋友的话结束这篇小文:
新年到了,但愿新年的钟声,会给我们送来新的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