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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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榆木公园中动物园里的水牛宝宝,也许会发生下面的事:
你睁开眼醒来,享受早餐,称赞妈妈的奶水。你漫步到护栏边。天哪!一只新来的模样古怪的动物在那里。比你要大,但是比你妈妈小得多。它只有头上长着毛发。它坐在稻草中,像妈妈一样,嚼着一根胡萝卜。
每天早上都发生同样的事情,与你所期望的一样。有些早上,你忘记享用妈妈的奶水,把脑袋靠在栏边,那只新来的动物会递给你一根胡萝卜,但你只知道如何喝奶。你嗅着这个新来的、气味奇特、头上长毛的家伙,它也回头嗅嗅你,而妈妈对此似乎毫不介意。
闻了一会儿,“陌生人”爬过篱笆,走开了,直到晚上也没回来。只是,一天早上,这家伙从篱笆上掉下来,躺在对面的地上,它一动不动。你试着把鼻子伸出锁着的链条,但是你够不着,你只能看着它….
一位老人开着汽车穿过公园内的动物园时,无意中看到了水牛栅栏外的家伙。他停下来,钻出汽车,“孩子!”刚开始,老人只是瞪眼盯着孩子,接着凝视着水牛宝宝,小水牛大大的棕色眼睛似乎也看着他和孩子。水牛妈妈挪着身子过来,点点头,好像表示肯定:“是个孩子。”
这孩子看起来很不妙,他的衣服就是碎片和旧布块。他露在外面的身体部位,瘦得只剩下骨头,不仅脏,还 满是划痕。两头水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在说:“唉,想办法帮帮他吧。”
老人尽最大的努力鼓起全身的力气,把孩子举起来放到车上。他让孩子靠在座椅上,将他的腿弯起,关上了车门。
老人知道他应该直接将孩子送到医院,或者医生那里,那才是他应该去的正确的地方。但是汽车似乎自动地开到了露天舞台,于是,老人把孩子送到了棒球器械室。
现在赛季已经结束了,但是军绿色的粗麻布袋仍在等待着下一个裁判的口号:“开球吧!”老人拉出几个护胸,将孩子放下,小心地护着他的头。至少他还 在呼吸。
虽然天不冷,但应该为孩子盖上点儿什么,因此老人从挂钩上取下他的冬装上衣,盖在孩子身上。然后他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孩子。他用颤抖的、满是灰尘的指尖碰碰孩子那无力而瘦骨嶙峋的手。他以前从来没有握过,甚或挨过一个孩子的手……
“嗨。”
孩子的嗓音很微弱,但是将老人带回了现实。他放下手。
“我在哪里?”
老人清了清嗓子:“露天舞台。”
“露天舞台?”
“在后面,这是器械室。”
孩子眯起眼,眨了几下:“那么你呢?”
“想知道我什么?”
“你是谁?”
“格雷森。”
“格雷森,我认识你吗?”
老人站起来,“我想你现在认识了。”他走到灶边,烧了些水,做了点儿鸡汤面,盛在杯子里。他把面递给已经坐起来的孩子:“你需要勺子吗?”
孩子好像连杯子都举不起来,他只能用双手捧着杯子,大口喝下汤。“什么?”他问道。
“没事儿,你还 饿吗?”
孩子重新躺下:“有一点儿。”
“你在这儿等着。”说完格雷森走了。
十分钟后他带回了一大份吃的。孩子狼吞虎咽的速度比格雷森带回食物的速度要快得多。他让孩子慢点儿吃,别吃坏了肚子。孩子点点头。
格雷森说:“你身上的刮痕是哪儿来的?”
“哦,一些灌木丛。”
“你在那儿干吗?”
“躲着。”
“躲着?躲开谁?”
“一些孩子。”
“哪儿的孩子?”
孩子指着远处说:“那边的一些地方,其他的城镇。”他以印度人的方式盘腿坐在护胸上:
“你能帮我个忙吗?”
“尽管说。”
“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弄些克里姆匹茨的奶油硬糖吗?”
格雷森叫道:“克里姆匹茨!你还 是饿吗?”
“我还 是能吃下那些糖的。”
格雷森将食物外油腻的包装纸丢进垃圾篓:“我不知道,也许你应该先帮我做点儿事。”
“比如说?”
“比如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杰弗里·麦基。”
“你住在哪儿?”
“嗯,我曾经住在西克莫大街,728号。”
“曾经?”
“我想我不会再回去了。”
老人瞪圆了眼:“你是说西克莫大街?”
“对啊!”
“那不是在东边吗?”
“是的。”
老人用指甲在孩子的前臂上划出一道印记,然后看着他的胳膊。
“你在干什么?”孩子问道。
“看看你的皮肤是不是白的。”
有一阵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后孩子说:“你还 有什么事想问我吗?”
老人耸耸肩:“我想没有了。”
“嗨,别这样。继续问嘛。”
“我问完了。”
“那动物园呢,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动物园干什么,在水牛栏边?”
老人叹了口气:“好吧,你在干吗呢?”
“我住在那儿。”
“和水牛一起?”
“是啊,和水牛一起。”
“你喜欢水牛?”
“我到的时候天是黑的,我以为那是鹿园呢。”
“他们上个月把鹿群和水牛掉换了位置。”
“没关系,我和水牛在一起相处得更好。”
“我要告诉你件事儿。”老人吸了口气,“你闻起来确实像头水牛。”
孩子笑了,他们俩都笑起来。当他们最后平静下来时,孩子说:“现在可以弄点儿糖了吗?”
格雷森伸手取出汽车钥匙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