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天堂里,只有一个花园他们没有进去过,只有一所小房子他们没有上过门,花园是最最美丽的,房子是最最古怪的。不知多少回王子们把小鼻子贴在花园的大门上,贴在小房子烟熏黑了的窗户上,想看看里面的一切,可是除了门边的花和窗框上的尘土,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过。
有一天,热乌多里坐在家门口削一只模型船,准备拿到河里去放,只听见篱笆那一边传来“嘿嘿!嘿嘿!嘿嘿!” 的高声嗤笑,抬头一看,笑声原来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女人发出的,那小女人样子很古怪,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一只尖尖的鼻子。
“你在笑什么?”热乌多里问。
“笑你,”眼睛明亮的女人回答道。
“干嘛笑?”热乌多里问。
“你的鼻尖黑得像一块小小的黑一卵一石。”
“你把鼻子尖蹭在一块稀脏的玻璃窗上,”热乌多里说, “也会成这个模样的。”
“无缘无故,”小女人说,“我决不会把自己的鼻子贴到稀脏的玻璃窗上去。”
“谁说我无缘无故,”热乌多里说。
“请问是什么缘故呢?”
“我想弄一弄明自是谁住在那间房子里。”
“是谁呢?”
“我看不见,没法弄明自。”
“可惜可惜!真可惜!”小女人说。
“是吗?”热乌多里问。
“嗨,”小女人连连摇晃着脑袋说,“我想弄明白的事情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热乌多里看看小女人,突然他觉得不弄明白谁住在草房里的确很可惜。生平第一次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也许你能告诉我谁住在里边?”
“我不能,热乌多里。”
“真怪,你竟知道我的名字!”热乌多里说。
“那还 用说,你是热乌多里,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名字叫克莱里纳。”
热乌多里又望了望她,看来她是叫克莱里纳。
“那,克莱里纳,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天堂里的事,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休,因为我不是天堂里的人,我生活在人间最大的城市里,知道人世间所知道的一切。嗳,懂得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那才是头等大事。”
“你相信什么呢,克莱里纳?”
“举个例说吧,我相信上等衣服,”克莱里纳说,“你看!” 她跳上路旁一张板凳,热乌多里可以看到她穿着有华丽饰边的长衣,披著名贵的一毛一披肩。她又跷起一只小脚,让他看绣花高跟拖鞋的鞋尖。
“嘿嘿!嘿嘿!嘿嘿!”克莱里纳笑着说,“这就是我们城里人的穿戴,在城里我们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可在天堂—— 嘿嘿!——穿的是木头鞋,连窗玻璃里的东西也看不见!”
讲完这些,她跳下板凳,一面窃笑,一面哒啦哒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