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出了检票口后,将旅行包倒到了左手,把淡黄色雨衣搭在了肩上。看起来有些装腔作势,可他自己却意识不到。对他来说,那是极其自然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早巳养成这种“装腔作势”的举动。
他一到车站广场,停了一下。
左手是计程车停车场,有四辆同一颜色的计程车停在那里待客。跟东京一样,这儿坐计程车也不用排队,只须让带着小孩的夫妇先上车。
他往那边瞥了一眼,便迈开大步走开了。
下午四时过后,天空暗了起来。今天一整天都阴沉沉的,现在似乎要下雨,因此比平日要黑得多。
待到信号灯一变,他迅速穿过人行横道。虽是县政府所在地,有不少的政府机关和公司。可现在还不到下班的时间,所以行人不算多。
他穿过人行横道后,立即进了位于十字街口的茶馆0这是家门面只有一间大的不显眼的小店。
进了店的他,像是找什么人似的向室内扫了一眼,他发现最里边的座位空着,便将旅行包扔过去,把雨衣也放在上面,自己则隔着桌子坐在对面。
“欢迎光临!”
一个高个的吧女端着水和毛巾过来服务。
“来杯咖啡。然后把老板娘叫来可以吗?”
“老板娘?”吧女诧异地问道。
“晤。”那男子简单地答应着,拿起毛巾擦了一下脸与脖子。
“您稍等。”
吧女低着头向入口方向走去,跟站在收银台前的女人小声嘀咕了几句。那也许就是所谓的老板娘。另外一个吧女也走向了收银台。
店内有八张桌子,除了他以外还有三帮客人。一伙像是年轻的学生,一伙像是公司的职员,还有一对像是情人。
不一会儿,收银的女子向他这边走来,视线直冲着他。
她的年龄三十岁左右,穿着藏青色的无袖连衣裙,雪白的胳膊与藏青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十分耀眼。
“欢迎光临,有何贵干?”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有点事麻烦您……”
他欠起身来将对面座位上的旅行包和雨衣往一边挪了挪。
“请,请坐。来杯咖啡好吗?”
“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老板娘耸了耸肩膀,在他对面坐下了。这时她看了一眼他的旅行包。
“啊,您是旅行者?”她的口音有点怪。
“旅行者太夸张了……”那男子笑了,“我是来出发的。不过就今天一晚,有些无聊,我想……”
“可是,怎么选上了我?”
“不,这是第六感。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整天到处跑,已经练就了这本事。我一进店,什么也不用问,一看就知道差不多。”
“是吗?可单单这回看走了眼。”
老板娘用嘲笑的目光看着他。
“不可能吧?”那男子低声说,“我没看走眼。倘若我看走眼,老板娘早就生气例如。一定会说,‘喂,你是不是搞错了……’”
“喂!给我也来杯咖啡。”
老板娘没有直接回答他,举起一只手招呼吧女。
“我也来杯咖啡。”老板娘对那个吧女说,“咖啡·若雅尔(法式高级咖啡,火煮方糖和白兰地,糖化时加咖),请用拿破仑(法国名酒)。”
然后她像是征求意见似地看了看他。
“……”
那男子默默地将砂糖放入自己的咖啡里,然后又倒了点牛奶进去。
“我说,我这儿的咖啡·若雅尔很贵哟。我可谢谢您喽?”
“真的……请。”
那男子似乎有所觉察,他用匙子搅着咖啡,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将放在桌上的发票拽了过来,快速将别在连衣裙上的胸针拔了下来。这个金色的蝶形胸针,头上可以变成活动铅笔。
她用那活动铅笔在发票上写上了“8000”。
“那是全部?”
“哦,您若是给点小费,当然会很高兴的。”
“没问题。”那男子说着,将手伸向上衣的内袋。
“请等一下,我还不知道人家有空没空呢。您希望要什么样的?”
“那个嘛,请尽量找个非职业的……”
“好。您请等一下。”
老板娘站起身来,再次走向收银台。被裙子紧裹着屁股,一扭一扭的……
那男子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站在旁边的一个吧女立刻过来擦着了火柴,为他点上香烟。
他与她四日相对。
吧女急忙将目光避开了。
他突然想到,不会是这个吧女吧?
是选她呢,还是选老板娘,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在收银台旁边有个电话,老板娘正在与什么人讲着话,她用手捂着话筒,弯着腰,看起来不想让人听见。
又有两位客人进门。两个吧女一起上前致欢迎词。老板娘无视这两位客人的到来,继续打她的电话。
不久通话结束了。她一本正经地向他走过来,坐在刚才她坐的座位上。
“OK。”她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对他讲,“不过,现在还不行。等到六点怎么样?”
那男子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期间得找个地方喝杯酒。
“行吗?”老板娘声音更低了,“到了六点,您坐计程车去‘金蝶旅馆’。金色的金,蝴蝶的蝶。出租司机都知道那地方。”
“这儿的计程车司机都知道那旅馆?”
“差不多吧……假若不知道的话,先到冰室街。到了那儿,就能看到旅馆的霓虹灯……”
“冰室街的金蝶。”那男子使劲地点了点头,口中嘟囔了几遍。
“是的。您就对女招待说您叫竹山,有人在这儿等您就行了。”
“等我。这话对吗?”
“呃?”老板娘诧异的拾了拾眉毛。
“不,我是说,这是不是暗号……”
“啊,用不着。这跟旅馆没有任何关系。那儿的女招待会认为你们是恋人关系,只是在旅馆会合而已。”
“要是,我对那女人不中意呢?”
“我想不会的。可是,喜欢哪种类型的?”老板娘挖苦地问道。
“不是那意思,不过……”
“没关系。您尽管……”老板娘自信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可是,您的身体行吗?”
“咖啡·若雅尔?”他问道。
“咖啡·若雅尔?”他问道。
“哎呀,差点忘了。”她自我解嘲似地做了个鬼脸,伸出了手。
“啊,那份钱也在这儿一块付?可是咖啡。若雅尔还没来呢……”
“咖啡·若雅尔已经订了,只是还没上来,真不好意思。过一会儿,我一定喝了它。”说着她又伸出了手。
他苦笑着从钱包里拿出了八千日元。
小出一拿起电话,立即传来了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
“喂,喂,我是小出……”
小出认为对方可能是打错了,所以口气相当生硬。
他觉得头重得要命,虽然醉酒已过去两天了,可是酒精多少还有些作用。
“对不起,一大清早……”那女人一边抽泣一边说,“失礼了……”
小出看了一眼手表,他习惯戴着手表睡觉。
七点二十分,比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一个半小时被人叫醒了,当然头痛了。
“我是夏代。”那女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夏代小姐?夏代小姐……布井的?”
“是的,小出君,今天,您忙吗?”
布井夏代是布井龙夫的妻子。三年前,跟小出同在《中央日报》社收发室工作。
“谈不上忙,有什么事?”
“我想让您陪我一起去一趟D市……”
“D市?D县的?”
小出吃惊地问道。对这唐突的请求,他理解不了夏代所说的话。
小出曾经有意于夏代。可以说直到现在他从内心还很喜欢她。他向夏代求过婚,被拒绝了。在他之前,她已答应了同事布井的求婚,并已经订婚了。
不久,布井因某个事件辞去了《中央日报》社的工作。从此以后,他们之间也就是写个贺年片问候一下而已,他再也没有见过夏代。
夏代有什么理由要他一同去D市呢?
“他死了。”
夏代像是已经止住了抽泣。
“死了?他,布井?”
“今天早上,D市的员警打来电话了。”
“员警?那么,出了交通事故?”
布井有一段时间特别热衷于开车。曾经托夏代捎口信,邀请他星期天去兜风。
“……”夏代没有回答。又抽泣起来了。
“怎么啦?你别老哭呀!”
“自杀了。和一个女人……”
“真的……”小出未加考虑,脱口而出。一时三刻,他闹不明白布井为何要自杀。
“是的,员警就是这么说的。”
“不会搞错吧?”
“他的确出差去了D市,还带了驾驶执照。所以我想不会认错人的。”
“我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去吧。”小出说道。
一种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感情油然而生。
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哀,小出感到坐立不安。
“可是,您的工作……”
夏代担心地问道。虽然是自己求他同行,可看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她似乎有些不安了。
“没关系。马上就是星期天,我换休。去D市,从上野站走?”
“是,八点半有趟快车……”
“那好,就坐这趟车。我这边可能到的早点,我买好车票等你。”
小出说完挂断了电话。他的公寓位于根岸,他打算坐计程车去上野车站,不然来不及。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必须跟报社里的人联系好换班的事情。
现在打电话去报社,要吵醒值班人员、有点过意不去。此时值班的正是睡得很香的时刻。
小出考虑了一下,打电话给嫂子,让嫂子十点左右打电话给总编。
“好哇。”嫂子答应道。她因为有孩子要上学,早就起床了。
“真稀罕。那是非去不可。你们关系很好吧?”
“也许吧……”
他笑着答道,小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情。假如布井死了,跟夏代结婚也不是不可能的……
小出到车站后不久夏代也到了。她穿着黑色连衣裙,大概算是丧服了。不像想像的那样,一点也不憔悴。经过细心地化妆,不见一点泪痕。
夏代左手提了个旅行包,右手拿着卷成圆筒的周刊杂志。
小出买的是软席车票。若是买普通的对号入座的车票,四人坐在一起,谈话不太方便。
两人并排入座后,良久不发一言。
小出由于对夏代一直抱有好感的潜意识缘故,使他不能以轻松的口气对话。加上他刚才跟嫂子对话时,产生了跟夏代结婚的幻想……
夏代也许在想,去看丈夫跟别的女人情死的现场,实在不是个滋味。
列车启动了,小出终于要张口了。就这么默默地相对而坐,直到D站,岂不白白地度过了两个多小时。
“他,经常去D市吗?”
“不知道。最近他不告诉我他出差到哪儿去……”
由于并排而坐,夏代的口吻不那么拘谨了。
“结婚后……”
“刚满两年。”夏代抢先回答了小出的提问。
“你们关系好不好?我提这个有点过分……”
“他这人情绪不稳定。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多天不跟我讲话,也许是结婚后立即出了那件事的缘故吧。他的性格相当乖僻。不过,我能理解……”
布井结婚两个月后,由于受到一个恐吓案件的牵连,辞去了《中央日报》社的工作。
在采访中,他得知了某大公司一董事的隐私,无意中将其泄露给高中的同学。那位同学以此敲诈那位董事,那位董事将其告了,被员警逮捕了。可那个同学却对员警说是布井教唆他干的。布井也被员警逮捕拘留了十天。经调查,教唆的事实不能成立,因而免予起诉。尽管是无意中泄露他人的隐私,也不得不辞去在《中央日报》社这份工作。经过多方努力,想把他调到某地方支局,结果他不同意,还是留在了东京。他想如果去了外地,他这辈子也甭想有出头之日了。即使辞去了社里的工作,作为自由撰稿人,他还是很自负的。
尽管不予起诉,因为曾经被捕过,肯定要降级的。很多出版社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一流的周刊杂志他是进不去的。出于无奈,他进了一家三流周刊杂志社,在《周刊内幕》编辑部工作。
“他在那儿干什么工作?”小出问道。
“什么都干。每期都要写好多页……”
“是啊。他采访能力强,文章写得漂亮。大概他一个人写的吧。”
“这也是他写的。”夏代将手里拿着的杂志递给了小出。
《周刊内幕》最近一期。
小出皱了一下眉头,封面设计太刺眼。半裸的女人煽情地笑着,那笑容的品位实在太低档。整个封面显得花里胡哨的,主要标题都印在封面上了。
“封面上最右边的报导就是他写的。假如他真的死了,那篇报导就成了遗作了。我想让您也看看,在车站的小卖部买来的。”
“哈哈……这是……”
小出歪着头。如夏代所说,《风流参议员的品行记》的报导。
夏代说最右边的报导,虽然不知道标题,但一看就晓得是这篇文章。
“哼——”
小出轻声嘟囔着,翻着杂志。这种报导成了遗作的话,对布并来说太悲哀了……
从东京急行两个半小时,M·Q氏的选举区就位于那里。M·Q氏的绰号叫“秃Q”,不过M·Q氏很喜欢这个绰号。
——他的头有些秃也是强有力的证据。
追踪M·Q氏的行动,惊奇地发现他是个好色之徒。虽然谈不上大政治家,但他一定是我国首届一指的性专家。
布井的报导这样写道。
“问题就出在这儿。”小出放低声音说道。
“问题?什么意思?”
“在这儿。写的是‘秃Q’的事?”
由于压低了声音,夏代往前伸了伸头,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了过来。
“哦——”
“真的有个绰号为秃Q的参议员。Q写作久……他叫宫友久作。”
“哎呀,不是M·Q?”
“呢?啊,大写为姓时读作Q,久用罗马字拼,应当是K。他的选区……”
小出拿出笔记本来。为了采访方便,《中央日报》社记者的笔记本后面有文化名人和国会议员名单。
宫友久作的选区是D县一区。
小出屏住呼吸,过了几秒钟才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夏代担心地问道。
“实际上这位‘秃Q’也就是宫友久作参议员。他是D县区选出来的。D县一区包括D市……布井死在D市。这里面道没有什么奇妙的因缘吗?”
“是吗?这么说来,从东京急行两个半小时到达的就是D县喽!”
“这个M·Q氏大概就是宫友久作。知情者一看就知道这是指的宫友久作。真麻烦!”
“麻烦?”
“总而言之,这种报导目的性太强。其目的无非是针对选举的……将这本杂志往D市一散,整个D市的人都会知道‘秃Q’就是宫友久作。也就是说这篇报导目的让人觉得宫友久作是个‘好色的参议员’。”
“那么说,是为了中伤宫友参议员?”
“可以这么说吧。过去,选举前写些怪文章到处撒,现在利用这种定期刊物……”小出感到非常凄凉。
采访能力比小出好得多的布井,竟然写这样的文章。
小出最近跟上司经常发生冲突,老是想调出去。看到布井写的报导后,不得不有些踌躇。
“可是,有什么妨碍吗?”
“触犯了公职选举法。特别更加适用‘不法利用报纸、杂志’。”
“他,为什么要触犯那些法律呢?”夏代又抽噎起来。
“现在还没有开始选举,不是选举期间,就不能算违犯公选法。问题是由于没有用真名,不能说是写的就是宫友久作,诽谤名誉罪也扣不上。从这个意义讲,不失为一种聪明之举。”
“那么,他就是为了写这篇报导到D市来。”
“也许是吧……”
“在那时和某个女人好上了?”夏代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最关心和丈夫一起殉情的那个女人是谁。
从D站乘坐计程车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抵达了D署,拜见了刑事科长搜查股的近松见习警部。他就是今天早晨打电话通知夏代的警官。
近松的年龄约四十来岁,体格非常健壮,看起来像是有段位的柔道选手,很有员警的气魄。
他看了小出的名片后,“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一边问一边上下打量了小出一番。
“我们过去是同事,跟亲兄弟似的。夫人说一个人来有些胆怯,我这不陪她一起过来。”
“是吗?我带你们去市立大学的法医学教室去看一下遗体……”
“法医学教室?那么说,需要解剖?”
小出低声问道。
“都是那样处理。”
近松受了小出的影响,也压低了声音。
他们坐警车去了市立大学。小出和夏代坐在后面,近松坐在副驾驶席上。
途中,近松把事情大体介绍了一下。
——D市有条街叫冰室街,是D市最繁华的地带。这儿的卡巴列、酒吧、情人旅馆鳞次节比。
那儿有家“金蝶旅馆”,布井就是在那里的305号房间情死的。
“大约今天早上五点来钟发现的。他让女招待五点钟叫醒他。五点时女招待往他的房间打了数次电话,却没有反应。到室内一看,两人都已经死了。”
“自杀的方法?”
“服毒。大概是氰化物。将它掺在啤酒里两人一起喝了。”
“股长在到达现场的一瞬间,感觉他们是情死吗?”
“是的。”
近松稍微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打开门一看,现场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怎么?有什么疑问吗?”
“谈不上什么疑问,不过说那个家伙会自杀,我感觉有些意外。啤酒里掺了毒药?那么啤酒瓶里还有剩下的啤酒吗?”
“还剩下一半。瓶里面没有毒药。”近松果断地说道。
打开房门一看两人已经死了。看起来像是氰化物中毒。啤酒瓶里没有毒药。有可能是两人商量好了一起喝的,或者其中一人逼迫另一人先喝,到底是哪种情况?不能不考虑。
“那个……”夏代非常客气地问道,“那位女子叫什么?”
“叫竹山美江,是东京一家酒吧的吧女。因为她带着国民健康康保险证,便到她的居住地进行调查。刚刚返回来的消息说那酒吧叫‘白蚊’位于御徒街。”
“夕口丫力(白蚊的日本读音)?汉字怎么写?”小出认为可能是外来语,或者是“白乌贼(白乌贼和白蚊在日语当中发音相同)”什么的……
“那个……是不是白色的白,叮人的蚊子的蚊?”夏代问道。
“是的。”近松歪了下身子,盯着夏代的脸问道:“夫人,您知道?”
“啊,御徒街,离我丈夫上班的地方根近,他曾带回家那家店的火柴(日本旅馆、酒吧的火柴上都印有自己的店名)来呢。”
“原来如此……”近松满意地点了下头。
这种满意是弄懂了情死的男女,在生前早就相识了。
“我说,”小出问夏代,“你就没发现他有女人吗?”
“不知道。我对他的事不是太关心……也许我不是个贤良的妻子。”
夏代的声音有些发干,与早晨打电话时哭哭啼啼判若两人,尸体放置在市立大学的法医学教室的尸体安置室内。两人面对尸体,没错,正是布井龙夫。
他身穿印有蝴蝶图案和金蝶字样的浴衣,横躺在运尸车上,浴衣非常整洁,带子也系很好好的。
“浴衣就这个样子?”小出问近松。
“是的。看来洗完澡后,穿着浴衣喝的啤酒……”
“请等一下……”
小出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夏代的视线,掀开了布井的浴衣的下摆。他没穿下衣,那黑黑的物件蔫了巴叭的。
“发现了什么?”近松问道。
小出把近松领到安置室的角落里。
“两人干了吗?”
近松默默地盯着小出。
“怎么啦?这么简单的事还搞不明白?”
“没有一点痕迹。”
近松勉强地回答道。
“真的?那么,那个女的在哪儿?”
“在那边。”
近松指了一下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同样也是放在运尸车上,用白布盖着。
“可以看看吗?”小出问道。
“这个嘛……啊,可以。”
近松往那边走过去。小出看了夏代一眼,她默默地点了点头,慢慢地跟在近松后面。
近松掀开白布。
当看见那女子的一瞬间,夏代“啊”地叫了一声。
“怎么啦?”
“两人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
夏代的声音小得只有小出能听得到,说完后又紧闭起双唇。
正如夏代说的那样。
这女子年龄与夏代差不多大,约二十六七岁。瓜子脸,具有古典美。从紧闭的眼睛也可以看出是双眼皮。看不出有一丝痛苦的表情,似乎在安睡。
她与布井一样,也是穿着旅馆的浴衣,不同的是,花纹是红的,而布井穿的浴衣花纹是蓝的。
她的浴衣也很整洁,一丝不乱。
“他们俩的浴衣都很整齐,替他们整理过了吗?”
小出问道。
“是的。做尸检、拍照时都要解开浴衣的。看看有无外伤是必要的……从旅馆里运出来时,女招待把他们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并说,让故去的人敞着前怀太不应该了。其实,他们的衣服本来也不乱。不过一般情死的人,衣服都很整齐。”
“那女人的下衣?”
“下衣?”
“三角裤。他就没穿……”
“这个嘛……”近松似乎有些难以回答,“她也没穿。”
“她的三角裤在哪里?”
“在卧室的垃圾箱里。衬裙、三角裤和长筒袜都在一起。”
“他的内裤呢?”
“在浴室入口处的衣笼内,有短裤和背心。”
“晤——”
小出纳闷了。
“怎么啦?”
近松试探性地盯着小出。
“您不觉着奇怪吗?”
“晤……最初我也觉得在些纳闷。跟一般的情死有些不同。不过,我也没往深处想。”
“在现场有包药的纸吗?”
“垃圾箱在镜台的旁边。红色的包药纸,团成一团扔在里面。”
近松用说服自己似的口吻说道。
金蝶旅馆是个典型的情人旅馆,从外观上看远远不如东京的情人旅馆豪华。
夏代与小出肩并肩地走进金蝶旅馆,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虽然没有挎着膀子,可让他人看起来如恋人一般。
一进大门,就是脱鞋的地方,地板上铺着大红地毯。
左手是服务台,从里面出来一位身着藏青色工作服的女招待欢迎他们二人。
“305号房间可以用了吗?”小出问道。
“啊?”
女招待吃惊地盯着小出。
“今天早上麻烦你们了。我们是死者的亲属。特地来向你们致谢的,另外我们还想看看那个房间。”
“啊……”她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好吧!那个房间还空着,我领你们去。”
他们乘电梯到了三楼。一下电梯的左手就是305号房间。
进房间的时候,小出注意了门锁。内侧的门把手有个按钮,一按它门就锁住了。房间的形式跟东京的情人旅馆差不多。
挨着门口有一张小桌子和两把椅子。
“唉……太麻烦你们了……经理没来吗?今天早晨是谁整理的这个房间?”
“那人已经下班了……”
“是吗……那么说;见过他们两人的都不在?”
“整理房间的不在,不过领他们进房间的人还在这里,把她叫来?”
“拜托了。”小出递给女招待五百日元。
女招待出去的同时,夏代问道:
“您想干什么?刚才您问的话我有些弄不懂……”
“不想干什么,我有好多事不理解。”
小出坐在了椅子上。夏代稀奇地扫视了房间。
“好吧?也许你不想听,不过我还是得问你。你对两人都没穿下衣,怎么看?”
“这个,这事……”夏代脸红了。
“按近松的说法,两人洗完澡后,穿着浴衣喝啤酒,所以两人都没穿下衣。也就是说,喝完酒后打算一起入睡,这也是极其自然的。可是打算一起就寝的二人为何在这之前就死了呢?”
“……”夏代似乎理解了小出提出的疑问。突然表情紧张起来,仔细倾听小出的话。
“这突然的变化我认为是不成立的。情死的男女做爱后理应抱在一起才对。一般情死的男女都要留下悲壮的情景。可检查的结果是没有一丝那种迹象。”
“也许用了那个……”夏代害羞地说。
“可是,快要死的人,有用避孕工具的必要吗?即使用了避孕工具,也会留下一点痕迹的,对不对?”
“您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奇怪。那么,小出君,这怎么解释呢?”
“我也不明白。所以要搜集各种证据。”
小出说着站了起来。夏代吓了一跳,身体发硬。
小出从夏代的背后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放冰箱的地方,打开了冰箱门。
啤酒、清凉饮料、强精饮料、下酒用的乳酪、罐头等摆放得井然有序。
他关上了冰箱门,看见啤酒杯和酒启子等放在冰箱的上面。
昨晚带领布井和竹山美江进房间的是位三十五六岁的女招待,也穿着件藏青色的工作服,别在胸前的姓名牌上写着“梅野”。
据她讲,两人是分别来到金蝶旅馆的。
——是女的先来到的。
她站在大门口问道:
“说好在这里等着,还没来到?”
“没见有人来,您先请。”梅野说道。
她将那女人领到305号房间。那女人说她姓竹山,他当然也应该姓竹山。不过梅野想肯定不是真名实姓。到这儿来的人不用真名,对梅野她们来说是常有的事。
用真名,对梅野她们来说是常有的事。
那女人说打算住一夜,不过请梅野务必在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叫醒她。
来住宿的客人都要登记的。
“是等您的先生来了以后呢?”
“好吧,我来写。”说着刷刷地写道:
“东京都文京区干驮木一街××号,公司职员,竹山龙夫(30),妻美江(26)。”
女子到达旅馆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五分左右,男子到达的时间是六点过五六分。
“请问,一个叫竹山君的女人先来到了吗?”
她把他领到305房间内,梅野没感到这个男子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按那女子在登记簿上写的该男子姓“竹山”,可那男子在不经意当中说出“竹山君”,很明显地说明他不姓竹山。
看起来他像是出门旅行的,身上背着一个大旅行包,肩上搭着雨衣。在领他进房间的过程当中梅野没有跟他讲一句话,他一声没吭——
“原来如此……”小出听完后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疑点?不管什么都可以讲……”
“这么说来,不知这点如何?那女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约三十来岁。可登记簿上写着二十六岁,是不是撒谎了……”
“晤?刚才,那尸体看上去不到三十呢!”
“还有……”梅野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来,“刚才我想起一件事有些蹊跷。我领那个男子进房间时,他却说了一句‘啊!是您?’弄得我还以为搞错了房间,吓了我一跳……”
“‘是您?’这句话是不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意思?”小出叮问了一句。
“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
“在这之后,你再也没有进过房间?”
“是的,在这种旅馆我们最好不要频繁地出入客人的房间,像茶水、暖水瓶等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啊,对不起,你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梅野说到半截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张地问道。
“不,马上就走……那个男子来的时候刚过六点?后来,他吃饭了吗?”
“一般客人不嘱咐的话,我们是不提供特别服务的。”
“您的工作?”
“我昨天深夜十一点交班。我把305号房问客人要求早上五点钟叫醒他,写到了记事板上了。”
“那么说您是五点来钟上班,十一点下班?”
“是的。”
梅野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说,在他生前见到最后一个人就是您喽?”
“呃?”梅野立即吃惊地看着小出,并使劲地皱了一下眉头。
“可以这样说。好像有股什么气味……”
这时她发现了夏代,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怎么,有什么要问的吗?”小出对夏代说。
“是的,只问一件事……我丈夫以前到这儿来过吗?”
“这个……”梅野歪着头说道。
“您不必有顾虑,请您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们。”
“我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么谁多次见过他呢?”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初次见到他。我们女招待之间并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
梅野的口气越来越肯定了。
——“啊!是您?”布井说的这句话,老是在小出的耳边回响。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首先认识对方。并且对方的地位起码和他同等,甚至高于他。以布井的性格,对身份比他低的人,他都是称“你”或者“喂”。
再就是这句话包含着意外的意思。假如那个女人是他预料中的人物,他不应该说“是您”?而是说“等了多久了”?或者说“好久不见了”。这样一考虑,竹山美江这个吧女说什么也不够这个条件。
他们认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不过第二点就难以琢磨了。
过去,小出曾和布井喝过酒。他对酒吧和饭馆的吧女不会使用“您”。都是称“你”、“喂”或者“××子”,对年纪稍大一些的中年妇女则叫“阿姨”。
他能对什么样的人称“您”呢?反正不会对杂志社附近的酒吧的吧女称“您”。
可以想像竹山美江大概和布井约好的。他不应该对竹山的到来感到意外。
假如他说过“啊!是您”这句话的话,这里面有好多矛盾的地方。
难道是那个叫梅野的女招待撒谎?不过她没有撒谎的必要,从她的表情看来,她是很认真的。
小出从D市回来的第二天的傍晚,去了“白蚊”。
“白蚊”的入口极其狭窄。是间很细长的房间。“白蚊”是斯坦德酒吧(站着喝酒的酒吧),没有座位。有三位吧女。她们站在柜台里,兼着调酒师。
他刚进去的时候,还有四五位客人,吧女都没有空。过了一会儿客人走了,店里顿时清静了下来。
“这位客人,您是第一次来吧。”看起来一位最年长的吧女来到小出的面前。
“不是的,前些日子我还跟一个叫布井的朋友来过呢!”
“唉呀!跟阿布?”对方吃惊地问道。
“他是跟这儿的女子殉情的?”小出悄声问道。
“是呀,太让人吃惊了。大意外了,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小出请那位吧女喝杯啤酒,打听她的名字,原来她叫小夜子。
据小夜子说,布井在这家店里跟小夜子最熟。
“这决不是撒谎。他确实追求过我,不过没有太明日张胆罢了……”
照此说来,小夜子真的与美江有些相像的地方。布井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
“那天,美江该休班吗?没打电话请假?”
“那天没有打电话请假。不过头一天晚上她曾说‘我有笔外快要挣,想休息一天’。”
“挣外快?不是去约会?”
“可是,那天晚上她喝的太多了,也许有口无心……”
“那么布井能对她称‘您’吗?”
“阿布?”小夜子不由地笑了一下,“那人讲话措词可不文雅。对我称‘阿夜’,称美江为‘阿美’,有时喊‘喂’、‘你’什么的。一开始美江都有点生气……”
“是吗?谢谢。您能不能将布井单位中跟他关系比较好的人告诉我呢?”
“可以,跟他比较好的人……有个年轻人叫矢渊。阿布常常带他到这儿来。”
据小夜子说,今天还在附近见过矢渊。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能来这儿。
小出因为有事,给了小夜子一干日元的小费,便出了“白蚊”。
第二天利用矢渊午休的时间,小出约见了他。由于还没吃饭,便去了西餐馆,他们边吃边谈。
矢渊刚刚大学毕业,和布井的关系相当亲密。
他有些自嘲地说:
“他还经常对我说教呢!不早点离开这地方的话,要倒楣的。”
“关于他情死这件事,社里的人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您指的什么?”
“比如,有关他和美江那女孩的事,大家都知道吗?”
“啊,那事呀,大意外了。”
矢渊正想把牛排夹到嘴里,又放到了盘中,“从总编以下,都感到吃惊得很。”
“那么说,果然成了茶后饭余的话题了?”
“总编笑了。叫布井君去D市出差是打算让他采访写篇报导。本地的文章已经有了。写一些外地的风土人情,比较受读者的欢迎。他带了好多出差费、采访费,要知道我们的费用都很紧张。”
“矢渊也去过吗?”
小出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因为我是新手。这是一种慰劳性质的出差。写出好的报导来后,总编……”
“原来如此,对布井来说,这还是桩好差事?”
“您看过了吗?《风流参议员的品行记》那篇文章了吗?”
“啊,那又怎么啦?”
小出惊讶地反问道。他从D市回来后,给政治评论员看那篇报导,并向他询问。
“问题就在这里!”那位政治评论员立即说道,“那个选区定员为两人。国民党只有宫友久作一人。在这之前,大野原仪一郎落选厂。大野原声称一定要雪耻,因此他从其他党派中将国民党的席位搞掉,所以想方设法攻击宫友。看来这次是大野原出钱请人写的文章。宫友查出写文章的人,扬言要向地方检察院起诉,清查文章的背景。”
布井却因为那篇报导,得到了一次慰问性质的出差。
“另外,总编还说D市那边都安排好了,肯定会让他满意的。可是,布井为什么带着美江一块儿去?”
“安排好了?”
“好像是一个读者打来的电话。托了站前一家叫‘壬壬(桃的片假名,读作moxao。)’茶馆的老板娘,给找了一位‘非职业的’去了一定会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的。这种出差只是把身体运过去就成,所以说是桩美差。”
“原来如此,也许美江是通过别的管道成为‘非职业的’……”
“是的。”矢渊将肉塞了一嘴,使劲地点了点头。“最终却带了个伙伴去情死,有这道理吗?”
“情死?”小出厉声问道,“会不会是美江主动?”
“是吗?可布井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呀?”
“那么,美江有什么动机吗?”
矢渊疑惑地说:
“那女孩子财迷得很。按理说不会吧?”
“原来如此,那个接到电话说能受到‘壬壬’照顾的人是谁?”
小出心中有个假设,如果那个假设成立的话……
“是总编。在开会时接的电话。总编一边记录一边还问着什么……”
“那位总编怎么称呼?”
“叫水尾忠作……”
矢渊一边讲一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小出。
三天后,小出再次来到D市。他拿着手提包和雨衣。那是费了许多口舌从夏代那里借来的。
“为什么您非要拿他的东西去呢?”她疑惑地问道。
“我要替他复仇……”
小出虽然这样回答,可在夏代眼里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之所以热衷为“布井复仇”,并不是出于作为一名记者的职业道德,而是这件事与夏代有关系。
到了D站的广场,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立即信步走了过了过来。
穿过人行横道,走进一家茶馆。店门口立着一块小小的招牌,上面写着“壬壬”。
“欢迎光临!”收银台里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说道。
“您好。过一会儿还要麻烦您……”小出在收银台前站住说道。
“啊?”对方疑惑不解似地反问道。
“您就是老板娘?”
“正是本人……”老板娘依然十分警惕,她穿着一件红色连衣裙,不过她的脸型还是适合穿和服。
“那好,一会儿麻烦您。”
小出用一种近于威吓的口气说道,向里边走去。里边第三张桌子空着,他便在那里坐了下来。
“您……要点什么?”
“咖啡。然后请去问一下老板娘有空了吗。我有事想请教她。”
“啊——”
吧女诧异地看了小出一眼。便向收银台走去,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返了回来。
“老板娘说马上就来……”
正如吧女所说,老板不久就来到了他的跟前。
“我是这家店的经营者。”她说着拿出了一张名片。
小出看了看那张小型的名片,只见上面印着:
“壬壬纯茶馆桃山秋子”
“谢谢……”小出低头致礼。
“您,不给一张名片吗?”
桃山秋子挑战似地问道。
“对不起,我不想自报姓名。即使不告诉您我是谁,不过我还得劳驾您。”
“啊?什么?”
“来D市的时候,有人说去托壬干的老板娘,能给介绍有趣的地方。于是今天我也想请老板娘给我介绍一个。”
这时,吧女端来了两杯咖啡。
“您要几匙?”桃山秋子一边用匙子舀着砂糖一边问道。
“不,这样就行。我不放砂糖。”
“那么,对不起。我来点……”
她将砂糖和牛奶一起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怎么样,我托您的事?”小出又逼问道。
“您说的话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您是不是听错了?”
“不,绝对没错。前些日子,我的朋友还对我说,老板娘给他介绍了一个。”
“朋友?哪一位?”
“他可高兴呢。特地往东京给我打电话。说壬壬的老板他介绍了一个,他马上就去旅馆……”
“打电话,什么时候?”
桃山秋子的表情更加不安了。
“大约六点以前吧。六点多一点去‘金蝶旅馆’话,就有一位女子在等他……老板娘,您也给我安排一个如何?”
小出对咖啡连碰也没碰,说话时一直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难办呀!”桃山秋子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有什么难办的?您再照老样子给我安排一个不就行了吗?”
“不行了。最近员警活动频繁,我一开始还以为您是员警呢!这附近埋伏了很多便衣。”
“真的,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做呢?”
“我也不太清楚。前些日子,我介绍的一位客人……”
说着,桃山秋子突然闭上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出。
“老板娘介绍的那位客人是不是殉情死了?”
听到此话她突然站了起来。
“您究竟是谁?快出去!你要再不出去,我要叫员警了!”
“您安静一下好不好。”小出稳操胜券,“让其他客人听见了不好。再说,即使把员警叫来,我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桃山秋子咬着嘴唇,又重新坐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听说布井进旅馆房间的刹那间说了句‘啊!是您’这句话。我就在想这人是谁呢?他来D市‘采访’是安排好了的,也就是他到金蝶旅馆是托D站前壬于茶馆的老板娘您给安排的。一看来人他却说道‘啊!是您’那句奇怪的话。我想那人一定使他感到惊讶。旅馆的女招待说那个女人在登记簿上写的是二十六岁,其实看起来有三十多岁。”
“……”桃山秋子紧闭着双唇,可是肩膀却激烈地抖动着。
“那位最初在305室与布井见面的人我怎么琢磨也像老板娘您,可是情死的女尸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她是被掉包的。有没有这个可能性呢?”
小出继续直直地盯着桃山秋子。也许她会服毒自杀……
“大概您和布井一块洗了澡,您比他先出来,准备好了啤酒。等着布井穿好浴衣出来便给他倒了一杯啤酒。布井的杯子里早就下了毒药,倒酒的时候布井并没发现。然后跟他干杯,他便立即一命呜呼了。另一方面,你还有一个男同伙。他将竹山美江带到这个旅馆的另一个房间。竹山美江这个人很财迷,有五万元钱便能把她弄来。她临走前一天曾对同事说她要出去挣笔外快。你的那位同伙用同样的办法将竹山美江杀死。谁都知道那种旅馆客人不叫的话女招待是不会出来服务的,所以不用担心被人发现。看看没有客人走动的时候,那个同伙便把美江的尸体扛到305室,当然连衣服和杯子一起带过来。布置好情死的场面后你便去了那男子的房间,从那儿你俩大模大样地出去了。女招待是晚上十一点钟换班,即使掉了包也不会被识破的。不过现在咱们把金蝶的那个女招待叫来,大概她会做出最初与布井会面的那个女人就是您的证词。”
“可是,我没有必要杀死那个叫布井的人……”
“不,对水尾忠作来说,杀死他是必要的。有关水尾的事情,我做了两天的调查。他是D县人,是低于大野原仪一郎的校友。大概是大野原委托布井写中伤宫友的文章。可听说宫友要起诉布井。为了让布井一人承担这个责任,便精心策划了这起所谓的情死事件。喂!想叫员警吗?”
小出盯着呆若木鸡的桃山秋子,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