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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箱》原文

发布时间:2023-07-25 14: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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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夜行的火车车厢,充斥阴冷的空气,如一口会移动的骨灰盒,沿着轨道上前行。凌晨两点的时候,那个穿着红色西装,抱着箱子的男人自一个小站登上了我所在的这节卧铺车厢里。

车厢里很空,只有十几个乘客,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躺在卧铺上睡觉,只有我打开昏黄的壁灯,正费尽眼神读着一本侦探小说。那本小说写得相当差劲,面对一个蹩脚罪犯的蹩脚诡计,估计所有读者都猜出结局了,但文中的蹩脚侦探却像一个小丑般束手无策。我之所以还坚持着没把书本扔下,完全是为了催眠,顺便挑战一下自己的底线。当我忍无可忍,把那本可恨的书扔在卧铺上,瞟了一眼封面上写着的作者名——庄秦,那个抱着箱子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我对面的空铺上。

这个男人穿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红色西装,西装的下摆很长,几乎快及膝盖了。他坐下后,便把抱着的藤条箱小心翼翼摆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事实上,是摆在红色西装的下摆上。

那口藤条编成的箱子大约长宽高均为四十公分,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看样子似乎挺沉,那个男人的额头渗出了滴滴汗液,却腾不出手来擦拭。

车厢里有很多两边都没人的空铺,对于这个男人的突然出现,我感觉有些不太自在。大概是觉得私密空间被人侵犯了吧,所以我下意识地朝卧铺里侧缩了缩,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脚。

或许是发现了我不经意流露出的敌意,对面这位三十出头的男人,朝我羞赧地一笑,然后说:“别介意,我看到你这里的灯亮着,知道你还醒着,所以感觉这里比较安全一点0”

安全一点?这个男人一直缺乏安全感?

我连忙又拾起书,说:“没事,我不介意的。”

我也注意到了,对面这个男人其实长得很凶悍,从左侧眉毛到嘴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似是刀疤,三角形的眼睛里,眼神游移晃动,看来他也并非什么善类。我不禁好奇,是什么力量竟会使如此凶悍的男人感到缺乏安全感呢?

恰在这时,这疤面人打开了放在他膝盖上的藤条箱。箱盖是朝上翻开的,所以我只能看到箱盖,无法看到箱子里装着什么,但我立刻就嗅到了一股异香从箱子里传了出来。

是鱼香肉丝的气味。

紧接着,疤面人从箱子里端出一个托盘,合上箱盖,把托盘放在箱盖上,那是一盘香气四溢的鱼香肉丝套餐。真好玩,在站台上卖套餐的饭店,难道不知道他要赶乘深夜列车吗?居然连保鲜膜都没蒙。难怪这家伙上车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地抱着藤条箱,担心盛着饭菜的托盘会打翻,紧张得连汗水都渗出来了。

他吃得可真叫狼吞虎咽,不到五分钟,就风卷残云把一盘套餐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剩一点。我不禁暗笑,这家伙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么吃,一会儿不拉肚子才怪呢。

果然,只过了几分钟,对面的疤面人便开始难受了,不停用手揉着肚子。他揉肚子的动作很怪异,先把膝盖上的藤条箱向前挪了一点,再把手伸到藤条箱与肚子之间,来回揉动着。真是的,他就只带了这一件行李,完全可以放在行李架上,或是地上,就算放在卧铺上也没人会有意见,他干嘛一直摆在膝盖上,连揉肚子的动作也那么别扭。

估计他快要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忽然站了起来,转身向两节车厢连接处的列车卫生间走去。

进了卫生间,我锁好门,然后将一根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喉咙里,稍一使劲,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几秒之后,我“哇”的一声,把晚饭吃的所有东西都吐在了卫生间的地板上。我不仅没有做任何清理,便拉开门回到了车厢中。

呵呵,千万别责骂我不讲公德。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2

这趟深夜列车,我经常乘坐。如果我没记错,大约在十分钟之后,就会在一个叫C城的小站停靠两分钟。

我回到卧铺车厢里自己的床位时,看到床前站着一位身着制服的列车员。列车员见到我之后,问:“是你在上车的时候,让我在快到C城时提醒你下车吗?”我赶紧摇头,答道:“您记错了,我到终点站才下车。”

列车员哦了一声后,继续向前走去,看到卧铺上有人睡觉,便拍醒了询问是否是要求提醒下车的乘客。列车员走远了之后,我又瞄了一眼那个抱着藤条箱的疤面人,他依然神情痛苦地揉着肚子。见我从卫生间回来后,他立刻站了起来,抱着箱子向卫生间走了过去。

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我估计,要不了一分钟,他就会马上回来。

果然,如我所料,半分钟后他就回来了。一坐在对面的空铺上,疤面人便开始向我连声埋怨:“刚才你上卫生间的时候,地上也是脏得下不了脚吗?”我赶紧点头,说:“是啊,害得我匆匆解决完问题就马上立刻了。现在的人啊,真是不讲公德心。”

呵呵,自从这家伙上车之后,便把那藤条箱当做宝贝一般放在膝盖上,担心被人偷走,连床铺都不敢放,里面一定放着不少值钱的玩意儿。嗯,我看中那箱子里的东西了,他吃饭的时候可以坚持把箱子放在膝盖上,上卫生间的时候总不能也把箱子放在膝盖上吧?既然箱子里的东西对他这么重要,他也不可能把箱子直接放在肮脏不堪满是秽物的地上。

现在他只有一个选择,把箱子留在床铺上,自己一个人去卫生间解决问题。

而趁着这个时机,我就可以打开他的箱子,把值钱的东西弄出来,然后在C城车站下车溜之大吉。

现在各位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没错,我就是一个传说中的列车大盗。

见他坐立难安,我立刻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微微一笑之后,对他说:“人有三急,老是憋着可不行。”我把身份证和车票递给了他,说,“你不放心你的行李吧?我帮你看着。喏,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车票。呵呵,我不是坏人。”

疤面人犹豫片刻之后,说了声:“那就太感谢了!”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了卧铺的床底。

我注意到,即使弯下腰,他也一直抬着箱子,悬空着将箱子放进了床底,而并非常人那样直接放在脚下,再推到床底。

疤面人接过了我的身份证与车票后,便急冲冲地肚子向列车卫生间跑去。当然,他不会知道我给的是一张伪造的身份证——在昏暗的壁灯照耀下,根本就没人能看出身份证是假的。同时,在我的裤兜里还有另一张车票,下车地点恰是下一站C城。

见那个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男人进了卫生间后,我瞧了一眼车厢过道。那个列车员已经去了另一节车厢,其他乘客都在昏睡,于是我开始行动。

“唰”的一声,我从床底拖出了藤条箱。但一看到箱盖,我便傻了眼。

3

在箱盖上,有着赫然一把黄铜锁。

作为有个有经验的列车大盗,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把三位数的密码锁,很难在短时间内使用细软铁丝撬开。当然啰,如果时间足够,我完全可以用手动方式从001一直试到999,总有一次能找到正确的密码,打开这个藤条箱。但是,那家伙只是去卫生间,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现在把藤条箱从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自车厢窗户扔出去,然后我再下车后,沿铁轨倒行,寻找这个藤条箱。这个办法似乎很笨,会花费很多时间寻找箱子,如果找不到,那就白费心思了。

不过,我却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找到箱子。在我的口袋里,有一个能发送信号的微型脉冲仪,还有一个接收器。只要我把发送器粘在藤条箱底部,再扔出去,回头就能很轻松地找到目标。

于是我立刻取出信号发送器,蹲下身体,正准备把发送器粘到藤条箱底部去的时候,却发现放在床前的箱子后,有一道奇怪的痕迹。

血红的一道痕迹,湿漉漉的,似乎还散发着奇怪的气味。

是鲜血的气味。

藤条箱的底部也湿漉漉的,满是血红的液体。

那个男人所携带的箱子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竟然会渗出血红的液体?

我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看那藤条箱的大小,长宽高均为四十公分,岂不正好可以装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难道那家伙是个杀人犯?杀完人后,把人头割了下来,然后放进了箱子里?

这个古怪的念头顿时令我胆战心惊,浑身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尽管我是个列车大盗,但却从未犯过命案,也不想与杀人犯有所纠葛。我不得不放弃了盗走藤条箱的打算,用脚将箱子踢回了卧铺床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决定等列车一到C城,就赶紧下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就在我准备回到床铺上的时候,忽然从车厢走廊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嘿!你在干什么?”

回过头去,我看到了那位身着制服的列车员,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还没回过神来,一副冰凉的手铐已经铐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个列车员冷冷说道:“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是就是那个传说的列车大盗吧?刚才提供叫醒服务的时候,我就留意到这个藤条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乘客的,而在那之前,我去过一次卫生间,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定是你故意把卫生间弄脏,然后迫使那位乘客把藤条箱留在这里,你好借机偷窃里面的东西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一只手按在藤条箱的箱盖上,另一只手则握着信号发送器,但我还是大声叫道:“你可别瞎说哦!我是义务替那位乘客照看行李。为了让他放心,我还把身份证和车票都交给了他。”

列车员指着我手中的信号发送器,问:“这是拿来干什么的?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是发送信号的仪器!你是不是准备把箱子扔出窗外,然后在C城下车,沿着铁轨回去找箱子?”

我蠕了蠕嘴,嘲弄般地笑了笑,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列车员。

名片上除了我的名字外,头衔写的是:防盗设备专卖店销售员。

“我早就发现那位脸上有刀疤的乘客太在意自己的行李了,即使去卫生间也不敢把行李留在车厢里,所以我正准备向他推销我们专卖店的产品——尊敬的列车员先生,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推销员,就必须要有敏锐的职业嗅觉,您说对不对?”

列车员再也无话可说了,这时那疤面人也匆匆赶回了卧铺,他见到列车员站在我面前,我的手上还铐着手铐,顿时大吃一惊。

见疤面人回来了,列车员也像搬到救兵一般,立刻说道:“这位先生,请您立刻打开行李,检查一下是否有东西丢了?我怀疑这家伙是个小偷,刚才正企图盗窃你箱子里的东西。”

疤面人愣了愣,转瞬之后,他说出了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列车员先生,你说小赵要偷我的东西?哈哈,我们是朋友,他怎么会偷我的东西呢?你在开玩笑吧?”

在我给他的那张伪造的身份证上,正是写了一个姓赵的名字。

列车员顿时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瞠目结舌半分钟后,他才缓过气来,迟疑地问:“你们根本不是在一个站上车的,怎么可能是朋友?”

“我们一见如故,难道不可以吗?”疤面人冷冷答道。

列车员再也无话可说了,只好默然解开我的手铐,然后狠狠瞪了我和疤面人一眼,转身向另一节车厢走去。

而疤面人则低头瞄了一眼地上的藤条箱,当他看到藤条箱的位置不对,而且地上还有一道拖动的血痕,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虽然他毫无任何表情,但我却觉得毛骨悚然,连后背处最幼嫩的汗毛也竖立了起来。

4

刚才和列车员大闹了一番,这节车厢上的乘客也差不多全被惊醒了。大概他们都看到列车员解开我手腕上的手铐那一幕,尽管不知道前因后果,但看我的眼神也都怪怪的。

这列车我真的呆不下去了,于是我对疤面人说:“麻烦你把身份证和车票还给我吧,我准备下一站C城下车。”

疤面人把身份证和车票递给我后,小声说了句:“身份证伪造得不错。”然后心照不宣地坐下,重新把藤条箱放在了膝盖上。

我愣了愣,赶紧埋头收拾行李。这时,疤面人又小声对我说:“你刚才不是说,准备向我推销防盗用品吗?”看来我对列车员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既然如此,我也做个顺水推舟,把名片和信号发送器、接收器一起递给他,然后说:“都送给你,就算大家交个朋友吧。”

这场面上的话虽然说得虚情假意,但还是很让人受用的,所以疤面人接过这堆物什后,也豪爽地拍给我一张百元大钞,说:“哪能不给你钱呢?你卖的这玩意儿,可帮了我的大忙。”

我可听不懂他的意思,看了看手表,还有几分钟就会抵达C城了。我蜷缩在床铺上,心想刚才要是我没注意到疤面人床铺下的血痕,径直把信号发送器粘在藤条箱上,扔出窗外,一定会被列车员当场捉住,等待我的将是无情的铁窗生涯。看来,我还得谢谢一下这神秘的疤面人,天知道他那箱子里究竟装的什么?会不会真是一颗人头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疤面人则忙着将我卖给他的信号发送器放进藤条箱的某个角落中。当箱盖打开的时候,我嗅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本来夜行的列车车厢中空气就不够流通,充斥了过量的二氧化碳,影响嗅觉的灵敏度,但我还是嗅出了那是一种血腥的气息。

看来真是某种散发血腥味的玩意儿,或许真是人头。也就是说,疤面人刚上车的时候,是把一盘鱼香肉丝套餐直接放在了人头的头顶上,还在车上大快朵颐。想起来我都觉得反胃,他却能泰然处之,看来他的确是个在刀口上混饭吃的江湖异人。

他为什么会抱着一颗人头上车呢?是肢解后准备分段抛尸吗?他会在列车行进途中打开窗户把藤条箱抛到窗外去吗?说不定他本来就准备当我去上卫生间的时候,就把箱子扔出去,但偏偏遇到列车员询问谁需要提醒下车服务时,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过,这也有点说不通,车厢上有那么多无人的空铺,他干嘛偏要坐在我对面呢?要是找个无人空铺,他随时都可以不露痕迹地抛弃箱子。

我越想越觉得找不到答案,只好默默垂下头,不再去考虑这个问题。

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列车驶入C站,放慢车速,眼看马上就要停下了。我赶紧拎着行李,下了床。在离开卧铺车厢时,我忽然回过头,低声问疤面人:“你的箱子里,真是一颗人头吗?”我之所以会这样问,完全是出自于我的好奇心。

如果得不到答案,只怕我会接连几天都睡不好觉。

没想到,疤面人却向我致以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要笑?”我诧异地问。

不等我话音落下,疤面人便将藤条箱调了个方向,让箱盖正对着我,然后打开了箱子。

当我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也不仅哑然失笑。

箱子里,装着的是一条狗,一条死了的狗。这条狗的尸体将藤条箱塞得紧紧的,四周不留一点空隙,而且还血肉模糊的。如果换做常人,看到这样的死狗,只怕早就恶心得想要呕吐了。但我毕竟也是捞偏门的,所以见到之后,也只是会心一笑。

“这是我的宠物,养了五年了,这次带它一起去旅游,没想到旅行途中却被一辆汽车轧死了。我念及旧情,所以一定要将它带回家,埋在它最喜欢玩的街心公园里。”疤面人不无伤感地说道。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而已,竟让我差点胆战心惊。

不过,也幸亏我误会了,不然我把那藤条箱扔出窗外,就算不被列车员抓住,我也得费尽心思,沿铁轨倒行,才能找到箱子。到时候打开箱盖,看到的却是一条血肉模糊的狗尸,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5

列车停下之后,我拎着行李第一个下了车。

其实在这趟列车上,我也并非毫无收获。早在那疤面人上车之前,我就早已做了几桩案子,都是从前几站下车的乘客手中偷来的东西,所以我才毫无顾忌地继续躺在卧铺车厢中看侦探小说。

在C城车站下车后,我沿着站台走了一百米,快到检票口的时候,我朝列车望了一眼,看到从我刚才下车的那节车厢又走下了一个旅客。那是一个妙龄女郎,拖着一个拉杆旅行箱。那拉杆旅行箱很大,幸好下面有滑轮,所以她拖着并不算吃力。

应该就是这个姑娘曾经让列车员提醒她在C城下车吧。

我又朝卧铺车厢望了一眼,恰好看到那疤面人正坐在窗后挥手。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也应该是向我道别吧。

出战后,已是下半夜最冷清的时候,连举着牌子招呼客人的旅馆服务员都没有,就更别说深夜拉客的出租车了。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外愣了一会儿后,最后决定先找个僻静的地方清点一下这趟车的收获——刚才在列车上,因为担心人多眼杂,我还一直没查看到底偷到了那些东西呢。

我钻进一个公共厕所,里面空无一人,我找了一间有挡板可内锁的厕格,坐在马桶盖上开始清点起今天的战利品。

大部分都是钱包,我取出里面的现金后,便把钱包和失主的身份证扔进了马桶里。离开时我会按一下抽水按钮,至于这些钱包和身份证会不会让马桶堵塞,就不关我的事了。

清点完毕,我出了公共厕所,然后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我看到不远处就是车站外的广场,那个在我之后下车的妙龄女郎还拖着拉杆旅行箱,呆呆地伫立着,似乎还在等待着出租车。

我想上去提醒一下她,这会儿根本就等不到出租车了,不如去附近找一家旅馆先住下。可就在我准备上前的时候,忽然肩膀一沉,是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过头,我看到了一个身着铁路制度的男人——就是那个在卧铺车厢里与我过不去的列车员。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叠钱包,还有一张张身份证。

这些玩意儿,都是几分钟前我扔在公共厕所抽水马桶里的。

我暗叫了一声不妙,想要跑,但那列车员的双手如钢钳一般,死死拽住了我的胳膊。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回过神来,列车员已经将一副冰凉的手铐第二次铐在了我的手腕上。

那列车员撇撇嘴,对我冷冷说道:“人赃俱获,你无话可说了吧?呵呵,本来今天我是准备抓一个毒贩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失手了。不过,抓到一个列车大盗,也算不错的收获了。”

我反唇相讥道:“别把我和毒贩相提并论。我只谋财,不害命的。”

“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觉悟嘛。”列车员一边说,一边搜我的身。过了一会儿,他从我的衣兜里搜出了我的献血证、希望工程捐款收据,还有两封失学儿童写给我的感谢信。

“这个,也是你伪造的吧?”他调侃着问。

我傲然摇头,答道:“其他的都是假的,但这三样是真的。”

“哈,劫富济贫?还真看不出来呢。”虽然他还是以调侃的语气在说话,但显然比刚才客气多了。

我被他反剪双臂,向一辆停靠在路边顶着简易警灯的民用车走去。我也意识到,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列车员,而是一名假扮列车员的警察。

向前走的时候,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抓住毒贩比抓住小偷的功劳大多了,为什么你不继续去抓毒贩呢?”

“哼!”警察没好气地说,“都怪你太笨了,如果你在列车上把那个藤条箱撬开,让我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藏着毒品,说不定我当场就能把那家伙抓住。”

我吃了一惊,原来警察怀疑那个疤面人是毒贩?可藤条箱里明明装的是一具死狗呀!不过现在的毒贩很狡猾,在死狗的肚子里填满毒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警察又说:“我还想以你有盗窃嫌疑的理由,让那家伙把藤条箱打开看一看,可他居然谎称说你们的朋友。而且当时我怀疑你是小偷,向上级汇报了这个情况,又见你在C城下车了,于是上级让我跟踪你,看能否人赃俱获。而那个疤面人则交给车上其他假扮列车员的同事。”

看来他错过了立大功的机会,对此我也只能报以同情的微笑。

恰在此时,警察的手机响了。他把我塞进了车里,开始接听电话,而几乎与此同时,我看到一辆出租车驶向车站外的广场,停在了那个深夜候车的妙龄女郎身前。

6

警察坐到充作警车的民用车的驾驶座上,不无郁闷地说:“真是糟糕,刚才列车上的同事说,那个疤面人居然在列车驶出C城车站五分钟后,突然拎着藤条箱跳车了。”

“啊?!”这个消息又让我大吃了一惊。

“算了,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小子,算你倒霉,等一会儿你就准备去吃牢饭吧。”他轰了一脚油门,准备离去。

看来我没办法避免身陷囹圄了,我不禁垂头丧气望向车窗外。窗外,那辆出租车载着妙龄女郎,恰好从我们这辆车旁驶过。而在这时,我的腰间忽然一麻。

我的脑海里忽然泛过了一个念头,或许,我有办法脱困了。

我转过头,对那还穿着铁路制服的警察说:“你平时出任务,一般戴几副手铐?”

“一般一副就够了。”他答道。

“如果在你面前,同时有一个毒贩,一个小偷,你抓哪个?”

“当然是毒贩!贩毒是伤天害理的事,不抓不行!”

“好吧,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抓毒贩的机会,你要不要?”

警察侧眼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怀疑。

我抬起双手,指着前面那辆出租车,说:“如果你不抓紧时间,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那么你就抓不到毒贩了!”

“什么意思?”他有些不解。

我费力地从腰间取下一个貌似寻呼机的玩意儿,这玩意儿此刻正不停地震动着。刚才就是它让我腰间突然一麻的。

“这是一个信号接收器,平时我用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他点了点头,然后我继续说道:“那个疤面人在我手里买了一套设备,把信号发送器放在了藤条箱里,接收器留在自己的手里。但是他不知道,所有发送器和接收器用的都是一个频率。”

听到这句话后,警察立刻兴奋地大叫了一声,松开刹车,驾车快速向前方的出租车驶去。

既然我的接收器会震动,自然是因为那辆出租车里有脉冲信号发出。而脉冲信号本应从藤条箱里传出,而此刻却从出租车里传出,只有一个解释——藤条箱就在出租车里。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疤面人把藤条箱交到了那个妙龄女郎手中,而妙龄女郎则把箱子装进了她那大得离谱的拉杆旅行箱里。

从列车上传回的消息称,疤面人跳车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只藤条箱。

为什么会有两个藤条箱呢?我猜,应该是疤面人忽然妙龄女郎相互间调换了各自的箱子吧。

这种调换箱子的手法,不正是贩毒交易里最为常见的手法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疤面人跳车时所拎着的箱子,里面装着的肯定就是钱。

警察一边开车,一边高声叫道:“我一定要抓住那个女人!不能让她逃了!”他还想拉开警笛。

我连忙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死死压住了他那准备去拉响警笛的手。

“干什么?”他不满地问。

我立刻说道:“你想不想同时抓住那个女人和疤面人?”

他愣住了。

尾声

我又接着说:“如果你肯放我一马,暗箱操作一番,向你同事说我是你的卧底线人,我就告诉你怎样抓住疤面人。”

“好,我放你一马,不过你必须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贼了!”

好,这个交易成交了!其实我早就不想做贼了。就算不做贼,我起码也能去西部山村做一名光荣的支教志愿者。

身边这位警察名叫易林,他为我解开手铐后,便一心一意跟踪着前面那辆出租车。他远远坠在后面,时快时慢,是个很合格的跟踪者。同时他也用手机招呼了同事,渐渐向这边围拢了过来,形成一个隐形的包围圈。

大约二十分钟后,那辆出租车停在C城郊区的一幢小平房外。这个地方离铁道不远,易林也敏感地对我说:“疤面人就是在不远的铁轨跳车逃亡的。”

那妙龄女郎走入小平房后,出租车也径直离开。

易林将车停在路边,扯下了警灯,塞进车中,拉着我一起下了车。恰在此时,我们同时听到一声惨叫,然后一个男人从小平房狂奔着跑了出来。那男人左右手都各自拎着一个样式完全相同的藤条箱。

小平房四周没有路灯,我们根本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但我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人就是疤面人!他想黑吃黑,拿了那女人买毒品的钱,还要把毒品夺回去!”

易林拔出了手枪,朝着那男人开了一枪。

“砰!砰”两枪,那男人应声倒地。

我和易林跑到那男人的身边,易林用手电照射的他的脸,果然就是疤面人。易林的枪法真不错,一枪击中疤面人的腿,让他无法动弹。另一枪击中疤面人的手腕,令他无法反抗。

我又冲入小平房中,把那个吓得腿都软了的妙龄女郎押了出来。而此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是增援的警察来了。

易林佩服地朝我竖了个大拇指,说:“你怎么知道疤面人会到这里来?”

我微微一笑,说:“很简单,因为疤面人花了一百块钱,在我这里买了一套脉冲信号发送接收器。”

如果只是单纯的贩毒,疤面人根本没必要购买这套设备。他买设备的目的,就在于能够知晓自己调换出的装有毒品的藤条箱究竟是在什么位置。一个毒贩在卖出毒品之后,为什么还会在意藤条箱的位置呢?答案只有一个——他企图黑吃黑,完全是个没有职业道德的毒贩。

易林拿手铐铐好疤面人后,又解下两根鞋带,捆好那妙龄女郎的双手,最后对我说:“兄弟,你走吧。”

“走?”我有点吃惊。

他点点头,说:“要是你不走,那些钱包和身份证可不太好解释哦。你答应过以后都不做贼了,我决定暗箱操作一把,信你这一次!”

易林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再做贼,落入了我手中,我可决不会心慈手软!”

有了这句话,看来我真的不能再做贼了。于是我答道:“好,我这就去火车站,买张去西部的车票。我要去做支教志愿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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