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的时候，林川带着我，沿着郁郁葱葱的林荫道，穿过西川大学校园，很快来到一处偏僻的侧门。侧门的铁门是关着的，上方的水泥挡墙上插着尖利的碎玻璃渣，外面则是农田，农田后有一座很高的山。林川从地上拾了半截砖头，然后踩在铁门上，用砖头砸掉了所有的玻璃渣。他回过头来，对我说：“秦戈，跟我来吧。这座山就是传说中的幽魂山。”
林川是我高中时的学长，现在就读西川市医学院大三。尽管他是学医的，文章却比我这个学中文的还要好，所以他当仁不让进了医学院学生会，担任宣传部长。在学生会里，他喜欢研究许多稀奇古怪的文献资料，今天他把我动几十公里以外的另一座城市叫到西川来，正是为了一份他读到的离奇记载。
其实最早的时候，医学院只是西川大学的一个学院。三十年前的秋天，据说为了不让学生受到来自繁华市区的影响，西川大学搬迁到市郊的山区里，而医学院在那时从西川大学独立出去，留在了西川市的市中心。
林川看到的那份资料，就是三十年前的一份记载。
当时为西川大学新校区选址的时候，时任校长从东南亚请来了一位神秘的风水先生，在山区里勘察地形。风水先生带着罗盘金针，踏遍了整个郊区的东山山脉，终于选出一处据说物华天宝灵气齐聚的山坳，作为了新校区的地址。这里背靠一座坐南朝北的高山，又能看到远处一条奔腾的大江。
不过这么个好地方，却不是只有这一个风水先生看了出来0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同样有高人找到了这里，并把这里当作能够泽荫后人的群葬墓穴。山坳里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墓碑，墓碑埋在杂乱的野草之中，上面的字早就风化了。
在那个年代，大学建设是压倒一切的大事，所以这些葬在山坳里的坟茔，都被当作无主坟迁到了旁边的那座高山之中。因为无法识别原来的墓葬主人，成千上万具骸骨都被重重叠叠葬入一个深坑，然后用夯土填埋，最后还在乱葬的坟土上种栽了密密麻麻的槐树。
那座高山也被当时的建设者称之为“幽魂山”。
林川是一个喜欢玩的人，马上就要到万圣节了，他正准备为医学院学生会策划一个刺激的探险活动。当他看到这份记载后，就决定找到游魂山上那处乱葬坑的准确地址，然后把学生会的伙伴们都拉到这里来探险。
其实他在三天前就已经确定了乱葬坑的地点，他们的探险活动就安排在今天的午夜。他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他一个忙。
他想让我当一次幽魂山里的“幽魂”。
那林川的话来说，只是进山探险又有什么意思？最多不过就是围在乱葬岗的树林中，点一处篝火，讲讲鬼故事，玩玩杀人游戏。要是在探险队员的身后，暗藏一个发如杂草青面獠牙的幽魂，不时吓人一跳，那才会好玩。
如果是找他们医学院本校的人，难免会走漏风声出去，所以他才找到了身在外地的我。当然，我到西川市来的车费，是他帮我出的。
他对我说：“秦戈，要是这次你干得好，我送你一个梦幻西游的极品ID，什么装备都有。”这种诱惑对于我来说是致命的，所以我立刻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和他翻过围墙后，沿着农田旁的狭窄石阶，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在半山腰的一片槐树林停下了脚步。
这片槐树林可真大，所有的树木都长得非同寻常般粗壮遒劲，细圆的树叶遮天蔽日，阳光根本无法照射进树林之中。即使是白天，林中也是一片漆黑。黑暗的深处，有一朵朵绿色的光簇微微摇曳着，只是一瞬间，便消失而去。
“这是鬼火。”林川坏笑着对我说。
哦，鬼火就是磷光，人的骨骼中带有磷，人死了，躯体里埋在地下腐烂，发生着各种化学反应，骨骼中的磷转化为磷化氢气体，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气中，就会发生自燃，燃放出绿色的光。
我不禁长吐一口气，然后接过了林川递给我的黑色斗篷与骷髅面具，慢慢走进了槐树林中。
回过头，我看到林川站在树林外，向我招了招手，说：“今天晚上你就藏在这林子里，想怎么吓他们就怎么吓。要是你能吓得谁尿了裤子，我再多送你一个游戏的极品ID！”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我不得不说，林川的主意真是够损的。不过看在极品游戏ID的份上，我还是原谅他吧。
披上黑色的斗篷，我带着面具，打着手电在树林里找到了一块很显眼的石头。我弯下腰吹了吹灰，却发现石头上的灰尘并不多。我坐下来后，拿出林川为我准备好的面包和矿泉水，毫无滋味地啃了起来。望着一朵朵摇曳的绿火，我猜正是这些鬼火才告诉了林川乱葬岗的准确位置吧。
一想到我脚下的地底深处，有着成千上万的无主骸骨，我就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有无数只蚂蚁缓慢沿着我的足掌、脚踝，一直爬上了我的小腿、大腿、腹部、胸膛……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我连忙浑身颤抖了一下，却发现那种蚂蚁爬过的感觉已经波及到了我的面部。我下意识地在脸上摸了一把，不由得大惊失色，嘴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我的手上，竟真的有几只摇头晃脑的褐色蚂蚁。
再打着手电看了看脚底，果然有无数蚂蚁从土壤的缝隙中爬了出来，爬上了我的球鞋，从裤管里钻了进去。
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脱下衣服再抹去身上的蚂蚁，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只想赶紧把这些该死的蚂蚁全干掉。于是我使劲用手按着身上的衣物，想把它们全碾死在我的皮肤上。很快，蚂蚁爬行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贴皮肤的滑腻感觉。一定是那些被碾死的蚂蚁体内流出的黏稠液体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了一阵阵恶心。看来我是坐到了一处蚂蚁窝的上面了，我只好连忙打着手电换了个地方。我一边走，一边高声怪叫着，还一边在心里诅咒着林川，希望他们晚上进林子探险的时候，也在那个蚂蚁窝上休息一会儿，让蚂蚁也爬进他们的裤管里。
我的心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停止了尖叫。不过，当我不再尖叫的时候，却发现在树林的某个地方，似乎也传来了尖叫的声音。
而且，这次的尖叫，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2
是树林产生的回音吗？可我明明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啊！莫非是因为树木的屏蔽，让声音变得扭曲了？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又怪叫了一声，声调忽高忽低，但只叫了几声，我就闭了嘴，然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树林里的动静。
我还是听到了树林的深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而且声音的音调与我刚才的怪叫声完全不同。这一下我证实了这个女人的尖叫声并不是回音。我甚至还分辨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少女所发出的声音：“救命！救命！”
这片槐树林如此偏僻，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难道有什么人遇到了危险？
虽然我的胆子并不大，但当我能够面对一个英雄救美的场面时，还是会怦然心动的。我连忙叫道：“你在哪里？不要怕，我来救你！”
但是那个树林深处的少女并没有说她在哪里，她只是依然音调凄厉地呼喊着：“救命！救命！”
我打着手电，向声音所发出的大致位置奔跑而去。绿色的鬼火从我身畔掠过，尖锐的草芒割疼了我的脚踝，但我丝毫都没有在意。我忽然在树林里发现了一条小径，野草向两遍倒坠而下。这不是一条人工修成的小径，而是有人踩过时留下的痕迹。我又看了看小径旁的槐树树枝，还发现树枝上挂着白色的布条，是真丝的。
真有一个女人遇到了危险！
我的心不禁忐忑了起来。难道是有坏人劫持了一个少女，想要在树林深处施暴吗？我只是一个大学生，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吗？
尽管心中感觉到了恐惧，但一想到那个少女或许年龄和我差不多，她正遭受着一场非人的磨难，我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向槐树林的最深处跑去。
终于，我在一棵巨大的槐树下停下了脚步。此刻我能分辨出少女的呼救声就是从这附近传来的，距离不超过五米。而且小径在这个地方也走到了尽头，我可以肯定，少女就在这附近。不过，因为四周到处都是密匝匝的槐树，树叶吸收了一部分音量，声波又不断被反射叠加，所以我无法分辨这声音究竟是来自前后左右哪个方向。
我站在这棵巨大的槐树下，仔细聆听着，想要分辨这呼救声究竟从何而来的时候，忽然感到额头上一两，仿佛有什么液体滴在了我的额头上。
是雨点吗？这树林的树叶是如此密集，雨点根本无法穿透槐树的冠盖。那又是什么液体呢？我用手擦了擦，却发现这液体很是黏稠，还带着一点腥臊的气味。我正纳闷的时候，又有一滴黏稠的液体落在我的额头上，我赶紧用手电照了一下，不禁傻了眼。
这液体是红色的，鲜红色的，散发着血腥的气息。
这是鲜血！从树冠滴落的鲜血！
我慌张地举起了手电，向上望去。当我看到粗壮的树干上悬垂的那样东西时，我不禁蹬蹬蹬向后倒退出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扑腾扑腾乱跳着，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这是一具悬垂在树干上的尸体。准确地说，应该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具笼罩在一件白色长裙中的骨架。
骨架的骷髅头，眼窝深陷，黑漆漆的眼眶中闪烁着森然的光泽。骨骼的颜色隐隐有些发暗，一朵朵绿色的磷光在骨架四周闪耀着，一闪即逝。鲜血从骨架的眼窝里流了出来，先将白色的长裙染红了，又滴落在地上。我的脚下，已经有很多这样的鲜血了。
“救命”的声音还在呼喊着。现在我终于可以分辨出，这声音来自于头顶。就是从骨架的骷髅头里传出来的。是这具冰冷的骨架在呼喊着救命！
我不禁大骇。骨架怎么会发出呼喊救命的声音？难道是乱葬岗中的幽魂在呼喊伸冤？难道呼救的目的就是把我引到树林的最深处吗？它这么做又是想对我干什么呢？
我感觉到了恐惧，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槐树林。可是，现在我却两腿发软，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树林的另外一侧，忽然传来的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无声地穿越着树林。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是什么人正在接近这棵巨大的槐树？会是游荡在乱葬岗中的幽魂吗？
我心中的恐惧变得更加炽盛了。
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终于逼近，这时，我看到离我很近的一片树林中，出现了一道手电的光柱。我下意识将手中的电筒朝那道光柱射去。
我看到了一张恐怖的脸，一张头发杂乱，青面獠牙的脸。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带着一张恶魔的面具，正手拿电筒穿出了密匝匝的槐树林。这个人是谁？惊骇之下，我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就在我发出尖叫的同时，他手中的光柱也照到了我的脸。他也发出了一声尖叫，声音竟比我更加凄惨。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她一看到我，就扔掉了手中的电筒，转身向黑暗的树林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正纳闷时，树林的另一个方向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响，也离我越来越近了，竟然是在我的背后。我悚然一惊，回过头来，我又看到了一张恶魔的脸。
这又是一个身着黑色斗篷，头戴恶魔面具的人。
他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到这个人突然小声说了一句话：“秦戈，别怕！是我！”是林川的声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川不是下山和学生会的伙伴汇合去了吗？怎么现在他又出现在林子里了？
林川的手从黑色的斗篷里伸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一只DV机，从闪现着红色光芒的镜头来看，这应该是一只开启了夜视功能的DV机。
林川一把拉掉了头上的面具，对我说：“秦戈，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在玩一个游戏，拍一部参加国外视频网站举办的恶搞DV大赛。”他把DV倒转了过来，让我看小屏幕上的画面。
画面上，是我正在那块大石头上拍打着身体，碾死衣服里的蚂蚁的镜头。
林川对我说：“秦戈，那块石头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特意放在了蚂蚁窝的上面。你的那件斗篷，我曾经在糖水里浸泡过，所以你坐在石头上，就会引来那么多的蚂蚁。”
3
原来我是被他整蛊了，他让我来假扮幽魂，其实是想作弄我，拍下我被整蛊的画面。真是太气人了，这么说来，他也根本没有叫学生会的人来这里探险，所有的一切安排，都是想让我出丑。
那么头顶上那具呼救的骨架，也是他的安排吗？我向上望了一眼。
林川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拿出了一个很小的遥控板，按了一下，呼救声顿时消失了。又按了一下，呼救声又一次响起。
原来这一切果然是他安排的。我气得想要揍他，可是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刚才那个出现在林子里，身着斗篷头戴面具的女孩又是谁呢？
当我问起这个问题时，那个女孩的脚步声早就消失在了树林的远处。林川听完后，连忙拍了拍脑袋，叫道：“哎呀，我差点忘了。那个女孩是我的女朋友，刘念念。”
他大声朝远处叫道：“念念，别怕，是我在这里！”
可是，远处什么声音都没传来。
林川笑着对我说：“其实我对念念说的话，和跟你说的是一样的。我让她来假扮幽魂，没有给她说还有你在林子里。一定是她看到你之后，被吓了一跳，所以才跑了。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我苦笑着和林川走入了密林，循着刘念念离去的方向寻找过去。本来我想大声呼喊刘念念的名字，可林川却坏笑着扬了扬手中的DV，说：“还是让我拍一拍她的狼狈相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
看他这么喜欢玩，那我就陪他玩吧。最好玩得连女朋友都没了，那才是最好！我在心里暗暗诅咒道。
刚在林子里走了几十米，我忽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回过头来，我用手电朝地上射了一下，才发现地上竟是一个倒着的人，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恶魔的面具，我连忙对林川说：“这是刘念念吗？”
我和他同时走了过去，揭开了这个人头上的面具。令我们惊骇的是，这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她的前额却有一个血洞，鲜血从伤口流淌了出来，干凝后变作了乌黑的颜色。她面色苍白，已然停止了呼吸，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看到这具尸体，林川就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叫道：“念念，你怎么了？你这么会这样？都是我害了你，一定是你在奔跑的时候，头撞到了树干……”他哭了，声音非常低沉。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也不知所措了。
良久，林川抬起了头，他掏出了钱包，摸出了一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了我，说：“秦戈，你快离开西川市吧，这是车费。别给任何人说来过这里，除了你，没人知道我们和刘念念来过这里。”
“那刘念念怎么办？”我问。
“没有人会找到她的，最终她只会当作失踪人口登记在案。”
“可是，万一有人找到了她的尸体呢？”我又问。
“秦戈，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把你给供出来的。”林川信誓旦旦地说道，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以后真的有人调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证明，念念是死于意外……”
我最终推辞了这一百块钱，我准备离开树林的时候，却看到林川依然跪在了刘念念的尸体旁，许久都不愿站起来。他流着眼泪，对我说：“秦戈，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在这里陪一陪念念……以后，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在这里陪她了……”
我只好一个人离开了这片槐树林。
走出槐树林后，尽管下午的阳光很是熙和，我却觉得刺眼无比。我急匆匆地下了山，穿过西川大学的校园，然后上了一辆最快的巴士，离开了西川市。
我真的没有想到，才过了一个礼拜，就有警察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在学校里找到了我。
这个姓周的警官径直告诉我，刘念念的尸体在那片槐树林里被发现了。一群来自西川大学的学生，在网上看到了关于乱葬岗的传说，跑到游魂山里去探险。朵朵闪烁的绿色磷光将他们吸引到那片槐树林里，就在他们准备找个地方讲鬼故事玩杀人游戏的时候，发现了刘念念的尸体。
警方最先怀疑的人就是林川。有侧面的消息证实，在这之前，刘念念曾经向林川提出过分手，因为她感觉林川实在是太贪玩了，没有一点上进心。
林川被传唤后，很快就坦然承认，的确与刘念念去过幽魂山里的那片槐树林。他把作弄我和刘念念的事全盘说了出来，还让警方来找我求证刘念念确实是死于意外。
在我的证词之下，警方确认了刘念念死亡的时候，我与林川走呆在那棵巨大的槐树之下。林川提供的DV也同时证明了这一点。警方也找到了那具会呼救的骨架，那只是一具塑胶制成的医用骨架模型。
刘念念被确认死于意外，出于保护隐私，不想让林川陷入更多的自责，警方并没有向外界公布这件事的真相。刘念念的孤儿，也没有亲戚来找林川的麻烦。这件事也就这么渐渐平息了。
一个月之后，我又踏上了去西川市的班车。
在西川医学院，我找到了林川，然后约他去了一家茶楼的包厢聊天。
林川点了一根烟，问我：“秦戈，你到西川来干什么？难道你还想逼我回忆起那件往事？”
我摇了摇头，说：“不，我到这里来，只是想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
我望了他一眼，说：“我听医学院的其他朋友说，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
林川点了点头，说：“是的，虽然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刘念念，但生活毕竟还要继续，我不能老是活在痛苦的回忆里。”
“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叫陈晨，是一个好姑娘。”
我忽然笑了笑，说：“我猜，她那天下午，也去了游魂山的那片槐树林吧？而且她也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魔面具。”
尾声
我这句话令林川的身体陡然一颤，他高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笑着说：“我来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吧。事实上，你当时并没有让刘念念到槐树林里去，你只叫了我和陈晨两个人。刘念念之所以不能到那里去，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变作了一具尸体，早些时候就被你安置在了树林的深处。”
“胡说！”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那天，你用呼救的骨架把我和陈晨都引到了那棵巨大的槐树旁。陈晨看到我之后，以为遇到了真正的幽魂，于是被吓得转身就跑。而你出现后，先与我交谈了几句，等陈晨跑远后，你才大声喊叫了一句话，‘念念，别怕，是我在这里！’这样一来，我就以为那个跑掉的女孩是刘念念，而陈晨则错以为和你呆在一起的我就是刘念念。”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川愤怒地反问道。
“很简单，我明明和你同时看到刘念念转身逃离了那棵巨大的槐树，又和你同时发现了她的尸体，自然能帮你做出不在场的证明。你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刘念念的尸体，然后让我一个人离开了树林。而你留在树林里，一定又去找到了陈晨，又用同样的办法在树林里，与陈晨同时发现了刘念念的尸体，让她也做了一次不在场的证明。”
“那为什么我会让警方找你了解情况，而没有找陈晨了解呢？”
我答道：“以为你也对她说了，你会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与她有关。事实上，后来发现了刘念念的尸体后，你果然没有把她牵扯出来，警方也只找了我一个人。而且你对她说，你会让一个好朋友代替她的那个角色，向警方作证。当然，你也只能让一个人作证，以为要是同时让两个人作证，就会让我知道其实当时树林里还有一个叫陈晨的女孩，她也会知道我的存在，你的不在场证明就会被推翻。”
“这只是你在胡乱臆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呃，”我笑了笑，说，“刚才我已经见过了陈晨，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就晕倒在了地上。”
“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对她说，刘念念死的那天，你也在树林里吧？而且穿了一身黑色的斗篷，带着青面獠牙的恶魔面具？”
林川的脸色变成一片死灰。良久，他才说道：“秦戈，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到我的？”
我答道：“当我和你在树林里发现刘念念的尸体时，就知道有点不对劲了。”
“什么地方不对劲？”他问。
“如果刘念念是在我们发现几分钟前死亡的话，她的尸体应该还有一点热度，鲜血也会继续从伤口里流淌出来。而我们发现的时候，她的鲜血已经干凝了，尸体也变得僵硬与冰冷。这就说明她死亡的时间，起码已经有几个小时了。”
林川叹了口气，摊开了双手，说：“秦戈，你读中学的时候就喜欢看侦探小说，看来我真不应该选择你来做我的不在场证人。”
“这么说，你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了？”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说：“看来我不承认都没办法了，谁让刘念念执意要与我分手呢？”
我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只小型录音笔，与此同时，那个曾经找我谈过话的周警官也推开了包厢的大门，对我说：“秦戈同学，谢谢你帮助我们捉获了真正的杀人凶手。”
林川被带走后，周警官问我：“你刚才真的找过陈晨吗？你怎么没给我说过？”
我笑着答道：“其实，我是刚刚才知道陈晨的名字，哪里找她说过话？我这么说，只是想更快突破林川的心理防线，令他承认罪名。”
“那你怎么知道陈晨就是那个出现在树林里的女孩？”
“很简单。正因为林川曾经对陈晨说，绝对不会把她牵扯进这件事里，而且陈晨果然没有被警方所叨扰，所以她才会认为林川是一个可靠的人，说话算话。最终他们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对情侣。”
“呵呵。”周警官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说，“秦同学，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多疑点的？”
我耸了耸肩膀，说：“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忽略了这些疑点，不管林川再怎么狡猾，也一定会有其他疑点被警方发现的。”
周警官总结性地来了一句：“没错，正所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