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位于小城近郊的一处稻田旁边,外表平凡无奇,因为年久失修,爬满长春藤,如果光从外观上来看,实在很难想像在半世纪以前,它曾经如此的名闻遐迩,惊动四方。
关于鬼屋闹鬼的故事,随便听听就是一箩筐。多少年来,有过不少所谓的灵异专家来看过鬼屋,临去前也纷纷表示束手无策,认为这栋鬼屋阴气之重,简直已经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
不过,在这些人之中,有位受过西式科学教育的青年专家却持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所谓的鬼屋、厉鬼作祟只是认知上的说法,”专家严肃地说道。“在我的理论中,却觉得这栋房子是个奇特的连接点,因为磁场、位置、人气互动的缘故,使它成为和其它不可知世界的连接点。基本上,这可以视为是一种‘四度空间’!”
不管是怎么样的说法,这些都已是五十年前的往事了。五十年来,鬼屋已经倾圮荒废,再也不曾住过人,闹鬼的故事虽然仍偶有所闻,但是已不像五十年前那么知名。
“说是什么鬼屋,一点都不像嘛!”
夏日的午后,一群年轻人来到鬼屋的前面,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声谈笑着0
十来名年轻人中有男有女,因为年少气盛,听了鬼屋的传闻后便到这儿来一探究竟。几个年轻人胆大包天,入夜以后不但留宿在鬼屋里,而且还有人提议玩起捉迷藏。
“不好吧!”年轻人中一名高瘦男生这样迟疑道,提出玩捉迷藏主意的是他的亲弟弟,向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人物。“毕竟这是栋有过那种传闻的屋子。”
可是,这种话做弟弟的是听不进去的,他最近意气风发,除了在工作上表现出色外,还和老板的女儿交往得十分顺利,两人打算在秋天结婚。
拗不过弟弟的怂恿,一群人便在深夜的鬼屋中玩起捉迷藏的游戏。刚开始,大伙玩得还算尽兴,然而到了中夜,却发生了令人无法置信的可怕事件。
在一次躲藏中,至少有两个人看见做弟弟的躲进某个房间,可是从此之后,就好像溶化在空气中似的,他再也不曾出现,在人间永远消失了踪影。
这的确是一次完美的失踪事件,事情发生之后,这群年轻人像是发了狂似的在鬼屋中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后来还报了警,警方派出搜索队,在附近展开最严密的搜索。
然而,就如同前面所说的,这是件绝对完美的失踪案件,做弟弟的从此之后,再也不曾出现在人间。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弟弟失踪满一周年的这一天,做哥哥的又出现在鬼屋前面,因为他觉得,有件事一定要向弟弟说。
一年来,他陪着老板的女儿,那个本来会成为他弟妹的女孩度过难捱的哀伤日子,两人却产生了情愫。
入夜以后,鬼屋的四周是一片绝对的死寂。哥哥独自一人躺在弟弟失踪的房间,正打算喃喃对弟弟说话,却听见壁炉传来极为模糊的声响。
“放我出来……放我出来……”
他循着声响走过去,从壁炉口看进去,却看见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景象。
壁炉后方,此刻已成了一个深邃的空间,他的弟弟无助地漂流在其中,绝望地尖声大叫。
“放我出来……哥……放我出来……”
看见眼前的诡异景象,哥哥想起这一年来的一切,又想起女孩娇美的容颜……
要不要伸出手去?……
来自深邃空间的微弱喊声悠悠地在哥哥的耳际飘荡不去,经过许久的天人交战,他还是没有伸出手去。
随着破晓的晨曦微光缓缓出现,壁炉内的深邃空间也逐渐模糊,最后,弟弟那绝望的悲痛眼神也渐渐消失。
在此后的岁月里,有关于弟弟的记忆就这样淡忘在大家的心目中,哥哥在不久后顺利地和老板的女儿,那个原先是弟弟未婚妻的女孩结婚。婚后他将丈人的企业打理得非常出色,在短短的十来年中,将原先的中型公司扩张成跨国的大企业,他的婚姻美满,事业有成……
只是,午夜梦回之际,总会想起那座埋藏着不快回忆的鬼屋。
做哥哥的在发迹后不久便将鬼屋买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将这座倾圯无用的老房子以高价买下,并且在四周围上严密的警戒网,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去,就连他的妻子也不行。而且,每年夏天,他总会在鬼屋待上几天,同样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有做哥哥的自己知道,因为每年在弟弟消失的那一天,深邃的四度空间都会再次出现,有几次他甚至想不顾一切把弟弟救出,但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忍了下来。
每一次,也只能用最歉意的神情看着弟弟悲痛的绝望眼神。
四十一岁那年,做哥哥的却在一次发烧不退后,从医生处得知自己患了血癌,除了骨髓移植之外,已经没有别的方法挽救他的生命。
“但是,我们并没有办法找到相容的骨髓,”医生慎重地说道。
“除了你的近亲之外,从陌生人处找到相容骨髓的机率很小,而且要花上很长的时间,你的病情,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
众所皆知,做哥哥的双亲都已经过世,他和妻子也没有小孩,一切,似乎都已经绝望……
但是,这时候,哥哥却在心中浮现出一座倾圯的鬼屋……
当所有人以惊疑的眼光,看着那名面貌酷似二十年前失踪弟弟的年轻人出现时,做哥哥的却轻描淡写地介绍说,他是一位远亲的侄子辈。但是在两人独处时,他却向弟弟流着眼泪信誓旦旦。
“我欠你的,我会加倍还你,”他抽泣地说道。“我的一切,都会和你分享。”而做弟弟的只是沉默,脸上一无表情。当他走过哥哥的豪宅大院、名车骏马时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在看见嫂嫂时,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及仇恨。
化验报告出来了,弟弟的骨髓和哥哥完全相容。医生在最短时间内安排移植手术,做哥哥的在病床上百感交集,然而,手术前的一刻,却听见了病房外纷攘杂乱的人声。
“手术时间快到了吧?”他想。“为什么外面这么吵闹呢?”
在医院的天台上,许许多多人永远忘怀不了那天他们见到的景象。在手术当天,做弟弟的将身上淋满汽油,沉静地站在天台的栏干上,俯望惊疑的人群,将身上点着火,在爆裂而出的火光中,他纵身跳下十六层的高楼。
“请转告我哥哥,”临死前,他静静地说道。“他拿走了我的一切,而我却要借上帝的手将他拿走。”
(选自《科学发现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