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江的南岸是镇赉,北岸是黑龙江省的泰来,在嫩江科尔沁草原,一切时序都是跟着江和泡来运转,特别是冬季的冬捕,那是这一带的所有人家都在算计的日子,这是因为勤劳的人们只能靠着自然的时日来安顿自己的生活。
有一年,科尔沁草原上的查干淖尔又快到冬捕了,泰来县麻绳铺掌柜苏尔丹的铺子里十几名绳匠都被人请走了,这天夜里,突然又有人敲门。
已经睡下的苏尔丹问:“谁呀?”
“掌柜的,俺是从查干淖尔来的。”
“啊呀!这么老远……”苏掌柜赶紧下地开门。一看是一个人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
原来,这是查干淖尔瓦网户吴连甫家的一个小股子,奉命前来请苏掌柜去给打麻绳。苏掌柜有些不信,说:“你们东家咋才想起下手哇?”
小股子说:“别提了0今年一开始,东家本来打算歇一季,可是他有个小舅子从海南回来,据说有一肚子打鱼经验,三说两说,他又干了,非让俺请到你不可。这不,马都准备好了。”
恭敬不如从命。人家从吉林到黑龙江来请人,不去太不给面子。当下苏尔丹把老婆曹桂芳喊起来,布置她看好门市,就背上打绳工具和查干淖尔的小股子上路了。
从镇赉到查干淖尔路程本来不太远,也就二百多里地,可是,他俩一过镇赉就走“麻达”(迷路)了,小股子说往左,苏尔丹说往右,两人争执不下,又没有一个过路人可打听。
天渐渐阴起来,飘开了小清雪。北风一刮,刮鼻子刮脸的嘎嘎冷。苏掌柜毕竟比小股子有经验,他瞅瞅前边有个土岗子,隐隐约约有几棵树,也不知是不是人家。于是就对小股子说:“你在这儿等我,千万别动。”
苏尔丹让小股子牵着马,看守着工具,自个儿找了根绳子,就拄着往前面的土岗子走去了。俗话说,平原地带望着山跑死马呀,那土岗子看上去近,走起来足足有二里多地。当他登上一看,哪里有什么村落,原来是一片乱树棵子,雪末子和荒草远远地铺在那里,四野荒芜一片,没有人家的样子……他准备返回找小股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十几米远处坐着一个灰黑色的家伙。舌头伸在嘴外,两耳耸立着,头和身上的长毛在风中飘动着,两眼发出绿莹莹的光亮,一动不动地端详着苏尔丹……
狼,这是北方荒原上的一只饿狼。苏尔丹知道,北方严冬的狼十分凶狠,就是在大白天,它们甚至都敢大摇大摆地走进人家的院子,去鸡窝里抓小鸡吃。眼下是荒无人迹的荒甸子,它一定是个更凶恶的狼。苏尔丹突然想起小时爹曾经告诉他,狼最怕“土堆”,它再聪明,也不如人啊。于是,他看看脚下,是厚厚的大雪,于是他有了主意。他试探着往后退了两步,狼果然往前走了两步;他停下,它也停下……
于是,苏尔丹明白了,如果不和这恶狼斗智,今晚他是逃不掉了。再说,要退,也得往小股子的方向,二里多地远,两个人可以对付它呀。想到这里,他迅速蹲下去,用双手麻利地在雪地上堆起一个雪堆,然后急忙扭转身子,往来的方向跑去,鞋跑掉了也不顾了。
看着苏尔丹移动了,狼立刻站起来开追。可是来到苏尔丹堆的雪堆前,它犹豫了,不敢贸然越过。恶狼见苏尔丹又要往远去,就急忙用两只前爪扒着雪堆,当它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时,这才跨过雪堆向苏尔丹猛追过来;可是,就在这,苏尔丹又埋好了另一个雪堆。就这样,狼扒开一个,苏尔丹又修一个,每次走不了二三十米,狼就立刻追上来……
苏尔丹也记不清自己堆了多少个雪堆,手和脚已没有一点知觉,它还是机械地埋着雪堆……渐渐地,恶狼离他越来越近。而且,恶狼仿佛已经知道雪堆里并没有什么,扒得也越来越快。又翻过一道土坎,苏尔丹突然听到了查干淖尔小股子喊他的声音。他乐了,可找到小股子了。可是他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只是拼命地扒雪,堆雪堆。
小股子又喊:“我在这儿呢!”已经离着小股子和马只有五六十米远了,小股子这才看清是恶狼在撵麻绳掌柜的,于是,他急忙抄起一根树棍去追打,狼这才远远地逃掉了。小股子走上去扶大叔,谁知一摸,苏尔丹的双手掌从腕处齐刷刷地冻掉下来,苏尔丹却一点也不知痛,又说:“快扶俺起来……”小股子上去一抹,苏尔丹的双脚也从脚脖处齐刷刷地掉了下来。从此,麻绳铺掌柜成了秃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