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刚刚结婚一星期就跟着村里的包工头二狗子去广州打工了。
按照村里的风俗,刚刚结婚的丈夫应该要在家里陪足老婆一个月,城里人兴这叫“蜜月”,而咱农村人管这叫“过头月”。其实,按照咱乡下说法,“过头月”是顶顶重要的,头月是新生活的开始,也是一对新人恩爱的最初佐证。
铁柱要在头月刚刚开始过的时候,就离开小菲去广州打工实在是迫不得已。结婚用的钱都是向亲戚们借的,说好这些钱今年一定都要还的。再说二狗子的工地现在正在赶工期,二狗子已经发话说了,如果不去就轮不上他了。想想每个月2000多元的工资确实太诱人,小菲也是一个挺开明的农家女人,小夫妻一合计就决定只有将头月压到回来的时候再过,赚钱还债要紧哩!
临出门时,小菲在铁柱的衣兜里塞了一样东西,说想她的时候把它拿出来就可以立马看见她。
啥东西这般神?
铁柱猴急着想打开看一下究竟是啥子宝贝?小菲娇媚地笑着,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这东西一定得等到想我的时候再打开,否则神气一跑就不会灵光了0
铁柱似信非信地将那裹得严严实实的宝贝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内衣口袋。
铁柱终于走了,一走转眼就是月余。
每次,当寂静廖寞的空气充斥着整间屋子的时候,小菲总会穿上出嫁时穿的那件大红嫁衣,盘着腿坐在拾掇得整整洁洁的床上,她从枕头下抽出一副扑克,白嫩纤细的双手将牌一分为二,一半放在自己的面前,一半就放在对面的枕头上。
该你出牌了!傻柱子。
你不能拣大牌压啊!总得让让我吧?
哈哈,这下你可被我关进了!
小菲的眼前不时浮现出铁柱那甜甜的笑声和傻傻的憨态,她紧紧盯着对面那既模糊又清晰的身影,时而甩牌,时而催促,周而复始着……
到了广州的铁柱如鱼得水,不仅活干得稳当,业余时间也编排得比较丰富。一到晚上或者下雨天不能出工时,许多工友都会聚在一起,有的喝酒有的搓麻将侃大山。
在老家的时候,铁柱仅有的娱乐就是和村里的老少爷们在一起搓搓小麻将,以前还有正在恋爱中的小菲管着,现在一切都可以随心所欲了。小菲的影子在他的心里慢慢地淡漠,偶尔打个电话回家也是潦潦草草的。
说老实话,想不想我?
想!真是想死了!
每次,小菲在电话里问想不想她?铁柱拎着酒瓶子一个劲地朝工友们做手势不要出声,他对着话筒使劲地说,想!真是想死了!此时此刻,是小菲最幸福的时候,因为,心爱的人儿正在遥远的一个城市的角落里一个劲地念叨着她呢。
最近,二狗子又接了个大工程,一上心,抠门的二狗子破天荒地将铁柱等农民工拉到附近一家美容院。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找几个小姐让大家放松放松,享受一下。
二狗子给每个人发了100元,再次重申说,大伙玩的时候自管尽情地玩,从明天开始可得都给我打足精神了,工程一定得保质保量。否则扣工资不要怪我二狗子不讲老乡情面。
二狗子拉过那个半老徐娘的老鸨,妈咪,你安排姑娘们一定要将这帮弟兄们给伺候舒服了!我还等着他们给我赚大钱呢。
二狗子说完话就径直开车走了。那些打扮得比花还要鲜艳娇媚的姑娘们哄地涌了出来,纷纷嗲声嗲气地各自挽住一个直往自己的小包房里拖。
紧紧挽住铁柱胳膊的是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她将铁柱按在比白鸽笼还狭小的床沿边,绯红的脸上涂满了厚厚的粉霜,一股浓重的香味直往铁柱的鼻孔里钻。女人慢慢褪去红得耀眼的嫁衣,露出一身雪白的侗体。老公,老公,女人嗲叫着,一个劲地催促他快点脱去那肮脏的工作服。铁柱傻冒似的慢吞吞脱着汗味浓得不能近人的外衣……
好你个死柱子,竟然跑到广州来偷女人!你这不要脸的死柱子!
铁柱猛地跳了起来,这房间里咋有小菲在呢?真是活见鬼了!铁柱一把推开全身赤裸的女人,拉开包房的小门,疯了似的在大街上狂奔起来……
那件破旧的外衣随即被人扔到大街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将它高高扬起,“沙沙”地在空旷的街上不断地翻滚着……背后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浪笑声。
在四处漏风的工棚间,铁柱从包裹里掏出那包小菲千叮咛万嘱咐的宝贝,打开一看,是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扑克就是宝贝?
铁柱傻住了,捧着这54只扑克,铁柱仿佛读懂了她的良苦用心。他将牌一分为二,不断地甩打起来。这是他俩结婚前常玩的“打关进”游戏。
正是从那时开始,每到空暇之余,赌桌上不再看见铁柱的身影。他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不停地甩打着扑克牌,眼睛怔怔地盯着窗外,没钱作赢头还甩得那么起劲,工友们都说他鬼迷心窍。
其实那些工友根本不会知道,铁柱的心中藏着一片温馨的远方,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近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