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离县城几十里路,不通客车,开始回城里全靠步量,后来我们学会了搭车,再后来每次搭车我们都尽量找个女知青搭伴。知青中有句顺口溜说:女生招招手,坐进驾驶楼;男生手摇断,司机看不见。有一次,我们与马莉娟搭伴回城,马莉娟在学校演过阿庆嫂,人很漂亮,有了马莉娟搭车的成功率一般会很高,所以我们都愿与她搭伴回家。
要说马莉娟的漂亮,有个小段子:场里有个赤脚医生姓崔,知青都叫他老崔。老崔不光当赤脚医生,有时候也给男生理发。一次马莉娟刚洗了头从卫生室门口过,老崔叫住了马莉娟,说小马你头上有根白头发,我给你拔下来。马莉娟信以为真,就进了卫生室让老崔给她拔白头发。老崔装模做样地围着马莉娟转了好几圈没找到白头发,说我给你剪剪头吧,剪个像江水英那样的。江水英是现代京剧《龙江颂》中龙江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留的是短发。那时候女生中留辫子的多,《龙江颂》被拍成了电影后,在影院里一放,留短发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马莉娟看完《龙江颂》后,扎的还是两个短辫,不过她刚洗了头还没干,现在什么也没扎。马莉娟知道受了骗,说你神经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们就给老崔编了个顺口溜:1973年,剃头不要钱,老崔技术高,一根一根往下薅。
出了农场,马莉娟风摆杨柳似的往路边上一站,就像一个美味的诱饵,我们几个男生则埋伏在路边的青纱帐里。等了不到10分钟,一辆拉木头的解放大轮卡开了过来,司机的眼睛尖着呢,老远就开始刹车,等马丽娟一招手,车就乖乖停下了。我们从青纱帐里钻出来,就像如今的车匪路霸,呼啦都爬上了车。司机从驾驶楼里探出半个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一看身边的马莉娟就啥脾气也没有了。
我们坐在原木上,路不好,颠得我们屁股跟木头直打架,可还是很兴奋,那个年代坐汽车就跟现在坐飞机差不多。一兴奋我们就在车上唱起来,开始我们唱的是“我们走在大路上”,这首歌唱完,我们正想换那首“一座座青山紧相连”,汽车突然停了下来。司机从驾驶楼里钻出来,冲着我们说,都下来都下来。我们不明就里,看着司机发愣。司机说,汽车没油了。开始,我们不信,坐在车上没动。司机说你们就坐在上面晒人干吧,说着掏出烟来蹲到路边抽烟去了。
僵持了一会儿,我们有点信了。这时,马莉娟从驾驶楼里下来了,她看看我们,我们看看她,汽车没油了马莉娟也没办法。
我们从车上爬下来,走到司机跟前讨好说,师傅,有没别的办法?司机看也不看我们,一连抽了好几口烟才说,有,一个办法是等别的车来了截住跟人家要点油,什么时候有车来,车来了能不能截住,截住了人家给不给就不知道了。第二个办法呢?我们急切地问。司机说第二个办法简单,现在油箱里不是没油了,而是油少了,供不上去,你们每个人往油箱里撒泡尿,尿重油轻,尿把油飘上去跑到城里没问题。我们听了虽不动声色,但都兴奋起来,当着一个漂亮的女孩撒尿,让我们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躁动。因此,个个跃跃欲试。司机站起来,走到油箱跟前说,你们一个个来,我在前面看着车,别让车熄了火。司机说着,打开油箱盖就钻进了驾驶楼。见这阵势,马莉娟当然也钻进了驾驶楼。我们争先恐后,一个挨一个排好队,像是谁落下谁就吃了亏。谁知我们刚解开裤子,日一声,汽车开跑了。
这时候我们看见马莉娟从驾驶楼里伸出一只手,向我们摇了摇,她大概是用手语告诉我们,她努力了,但司机不听她的,向我们表示歉意0
我们失落又气愤,在汽车扬起的滚滚尘土中,用“瞎包”、“坏蛋”和更丑的话把司机骂了一通。
宣泄完了继续向前走,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我们忽然发现,那辆汽车停在了路旁,是真的没油了?还是汽车出了毛病?开始我们是幸灾乐祸,加快步伐向前赶,想看看司机的热闹。并商定,如果汽车真的没了油,司机再让我们往油箱里撒尿,就是憋死我们也不听他的;如果是汽车出了故障,需要我们帮忙,去他的吧,我们才不会管他的闲事。后来又有人说,如果是马莉娟被欺负了我们怎么办?听了这话我们都一愣,后来异口同声说:揍这小子,非揍扁了他不可!我们忽然就义愤填膺起来,像是马莉娟真的被欺负了一样。我们走得更快了,甚至由走变成了跑。
司机还是蹲在路边吸烟,马莉娟却坐在驾驶楼里没下来。见我们走近,司机站起来说,上车,都上车吧,我弟也是下乡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