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喜欢“得得”讲师的写作课,今天走上讲台的却是一名年轻的军人,他跟大家年龄不相上下,白净清瘦,挂着学员的红肩章。
他笑着说自己是中文系的研究生,叫光,阳光的“光”,代“得得”老师上几节课。
光拿出一篇学生作业,开始评讲,这是艳彩写的师生恋。
光说:“这篇文章详略失当。师生一场‘雪野长谈’是转折点,应该很有戏,却写得简略,前面的矛盾纠缠和后面的努力进取写得较详,这只能算高中作文。如果颠倒过来,简写前后情况,把‘雪野长谈’放大、夸张、渲染,写出细节和闪光点,就成了文学作品。”
艳彩“哧”地笑了,歪头对同桌萧燕说:“这家伙够黄哦。”
萧燕对她胡乱点下头,认真记着课堂笔记。
课间休息,光来到艳彩和萧燕旁边,询问艳彩是否领会课堂上的评讲0又拿起萧燕的笔记看,点头赞许。聊起来,他们三个是老乡,萧燕的父亲还是光最敬重的高中老师。
晚饭后,女生们在宿舍打趣艳彩:“光老师对你一见钟情了。”
艳彩坐在上铺打毛衣,她甩动长发,故作愁容:“怎么这么烦,钢材厂那个还没摆脱呢!”
萧燕冲她一乐:“谁让你那么有魅力呢?”
周末,光来到女生宿舍。大家打过招呼,就把他让到艳彩铺前。萧燕正要去图书馆,见老乡来了,礼貌地留下来。
光拿出自己发表文章的剪贴本一页页地翻给萧燕看,详细地给她解说。艳彩从上铺跳下来,脸色沉沉的:“系里有舞会,咱们去跳舞。”
光合起剪贴本递给萧燕:“你收着慢慢看吧,咱们去跳舞。”
萧燕忙摆手:“你们两个去吧,我跳不好。”
“走吧,我带你跳,没事情的同学都去吧,我请客。”
第二天,艳彩向萧燕要剪贴本,说光实际上是把本子留给她看的。
这些天艳彩眉开眼笑,不停地唱:“爱你爱不完……”有同学打趣她:“你如果嫁给咱们的上尉研究生,将来就不用回到乡里教拖鼻涕娃了。”
艳彩低头想了一会儿,心事重重地说:“那时候会很想家的。”
又到周末,艳彩梳洗打扮后,到学院礼堂看租的片子《出水芙蓉》,她已暗示过无数遍是光请她。
萧燕和几个女同学一边整理衣物,一边闲聊。光敲门进来,坐到萧燕床边,轻声问:“你怎么不去看电影?”
萧燕打趣说:“没买到票,又没人请。哎,你不是请艳彩看电影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你们俩没碰到?”
光说:“艳彩替你还剪贴本,里面夹了一张票,我以为你托她送给我的。谁知道……”
艳彩“嘭”的一声推门进来,眼睛喷火:“你们两个……你……你这个脚踩两只船的色狼!”一转头指着萧燕:“你……你这个挖朋友墙脚的小人!”说完爬到上铺,拉被子蒙上头。
地上站着的几个人,对眼前的事想了好久想得半明不白。
光想对萧燕说什么,萧燕无力地冲他摆摆手:“你走吧。”
艳彩和萧燕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一个恨对方打破了自己的美梦,一个恨对方亵渎了自己的清高。
光一直试图跟萧燕谈话,但萧燕不肯理他。去餐厅,她远远绕过研究生楼;去上课,她看到光的身影,就远远躲开了。
离暑假越来越近,又将有一批毕业生带着比天气还炽烈的情绪,奔向四面八方。光在餐厅门口拦住萧燕:“给你带来困扰,真是对不起。我要到外省一所大学工作了,接我的车一会儿就到,我给你写了一些话,你一定要看看。”
萧燕接过信,回到宿舍,坐在床边看。
艳彩坐在上铺,习惯性地骂光是色狼、骗子。
萧燕愤怒地打断她:“请你给自己留点尊严吧。”
萧燕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过,艳彩和宿舍的其他人都愣了,静静地望着她。萧燕向研究生楼跑去,门卫告诉她,光已经乘接教员的车走了,给她留了一套考研的资料和一些带不走的图书。
萧燕把书抱在怀里,望着光奔赴的那个省份的方向。阳光穿过中心马路上空的枝叶缝隙,在她身上洒下点点光斑,书页在手指间翻开,思念从离别时开始了。
选自《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