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八十寿辰那天,他儿子田局长切开生日蛋糕,把中间的一大块放进父亲的碟子里。
不料田老竟然在这块蛋糕里咬到一块硬骨头。吐到手心一看,原来不是骨头,而是一枚金灿灿的钻戒。他若无其事地把它放进了衣兜。
当天晚上,田老把儿子叫进卧室,一边把玩手中的钻戒,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问道:“如果把这玩艺儿咽进肚子里,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你——知道不知道?”
见儿子摇头,田老接着说:“致人死命有一种比较文明的办法——吞金。人死后,尸体能不显丝毫伤痕,形同自然死亡。今天我差一点将这玩艺儿吞进肚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盒蛋糕是贺寿的客人赠送的。”
“谁送的?”
“这……一时还说不清楚0”
“说不清楚?那你立即到公安局去报警!请他们帮我们搞清楚。”
田局长畏畏葸葸不动弹。
“快去呀!你不去报警,难道叫我去不成?”
“爸,人家……不是要害你。这是一位姓何的经理……用这样一种特殊方式……送给你老人家的寿礼。这不是一般的钻戒,是一件十分珍贵的纪念。”
“这玩艺儿很值钱吧?”
“人家说是用八千元钱订做的。”
田老掏出手绢来,把钻戒擦了又擦;接着移近台灯,看了又看,说:“既然是纪念品,我就收下了。这东西珍贵,不能丢了。我有一个专门存放纪念品的小木箱,在里间的立柜里。你把它给我放进去。”
直至从父亲手中接过开立柜的钥匙和钻戒,田局长惶恐不安的心才平静了下来。田局长打开箱子,取出里面那块红绒布,见布上别着许多叮当作响的军功章、纪念章。将其移到灯下,上面明晃晃的金字——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抗美援朝……灼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他不知道该把手中的钻戒别在这块布的什么位置上才合适。无所适从的田局长,只好把木箱抱到父亲眼前,说:“爸,把钻戒和军功章、纪念章别在一起,好像……不大合适……”
“不大合适?那你把箱底的那块黑布取出来。”
田老从儿子手中接过那块黑布,提着别在上面的一小块金属说:“这是1946年从我右腿骨里取出来的弹片。我看,把这枚钻戒和它别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你把它别上去吧。”
“爸,我……”田局长吞吞吐吐,欲言不止。
“怎么啦?”
田局长的双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以至于拿大头针的右手把拿钻戒的左手戳伤了,几滴鲜血染红了钻戒。
“伤着了?唉,孩子,要做好一件事,必须一心一意,才能善始善终啊;稍不留意,就会伤了自己的。”接着田老便一字一顿地继续说:“当年,你爸的血,染红了这块弹片;如今,他儿子的画面染红了这枚钻戒……十指连心哪,孩子,疼吗?”
此时,田局长看见父亲眼里有几滴浑浊的老泪滚下来,意识到这枚钻戒深深地伤了老人的心,于是说:“爸,你让我……把这枚钻戒……退回去吧。”
“退回去?不。你——仍旧要去报警。”
“爸,我不是说过了么……人家不是要害你,而是一番好意。”
“好意?你们的‘好意’既然已经进到了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嘴里,那末,那些大权在握的公仆们恐怕就更难幸免啦。因此,我要你去报警,去纪委报警!把与你有关的这类问题都讲清楚,求得党和人民对你的宽恕……”
田局长走出田老的卧室,已的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