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上的字迹稍微有些褪色——看来它已很久没被重漆。上面写的是:卡彭·古别尔特——公关事务所。
两位先生跨进大门,步行登上二楼,然后,在卡彭的门前停住脚步。
矮个子轻轻按了下门铃,门上立即显出了绿色的“请进!”字样。
客人们毅然踏入了办公室。
卡彭,中等身材,皮肤呈淡褐橄榄色,穿着朴素,没给来访者留下任何出奇的印象。卡彭在这一点上有他自己的原则:决不引人注目,也决不哗众取宠。如果来访者真的有求于他,就不会对他的外表过分吹毛求疵。
“是卡彭先生吗?”
“鄙人正是0”
卡彭指了下坐椅,于是客人们落了座。
“有位我们双方的熟人推荐了您,而我们对您在公关方面的成就也早有耳闻。所以决定来求助于您。”
“过奖了。”卡彭简短地答道。他还没弄清这两人的真实来意,但毫无疑问,他们属于富豪之列,其中一位看上去相当眼熟。
“我和我的朋友想……”矮个子开了腔,但卡彭截住说:
“我想,你应该有个尊姓大名?”
卡彭喜欢耍弄一些小小的玩笑,而且他的另一条原则就是委托人必须可靠。
“我叫让·史密特,我的朋友是……”
“不必说下去了。”卡彭·古别尔特恼怒地说。他轻捷地打椅中站起,走向电脑的终端。敲进两个键以后,终端机嗡嗡地响了一阵并送出长长的一张纸条,他迅速地扫视一眼。
“是这样,尊敬的客人,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要人:阿尔图尔·费依韦济尔——‘克拉夫特’运输公司的总裁。”他看了下那位有些眼熟的客人,“还有您,爱德华·卡尔特,是他的总经理。”
他把目光转向矮个子:“现在,在更好地相识以后,我们可以谈论正事了。只是得预先声明,我这里的价码很高。”
爱德华·卡尔特企图挤出一丝笑容:
“卡彭先生,我们准备出高价,只要事情能办成。”
这次谈话打一开始就让卡彭喜欢,他说:
“悉听吩咐。”
“我们,”费依韦济尔插进来说,“准备付给您25万元。”
啊哈!油水不少!
“如果你们要求的是我所想的那种交易,那么我的酬金——至少得不少于50万。”卡彭更直截了当地指出。他笑得十分温和,有这么多钱就值得好好干一家伙了。
爱德华·卡尔特看上去无动于衷。现在不是争论价钱的时候,钱总是有办法的,只要卡彭能帮上他们的忙就行。
“卡彭先生,您已经知道,我们做的是运输生意。克拉夫特公司经营空中汽车业务,从客运、货运直到个人专机,包括最为豪华的乘坐专机在内。好了,我不再用罗嗦的细节来使您厌烦。简单说,我们的竞争对手是达朗斯公司,他们最近要在世界市场上推出一种装有新型发动机的空中汽车,据我们所知,目前在地球范围内根本谈不上有能和它竞争的对手。该死的发动机!”——这是爱德华·卡尔特惟一允许自己说出的粗话,“它几乎不消耗能源,在能量危机的情况下,它的优势是不言而喻的。”
“我该做些什么?”卡彭这时已经决心赚进这五十万了。
卡彭穿上笔挺的西装——是达朗斯公司高级职员流行的样式,手上拎着皮包,包括天衣无缝的入门通行证,对于伪造者来说,这根本不算回事。卡彭从容地由电梯上升到公司第十四层,在走廊的尽端他迅如脱兔,溜进运货电梯,按下到地下室的按钮。在电梯下降时,他又从包内拿出绿色的罩衫,上面印有电气工作人员的标志。他麻利地穿上,重新从电梯走出,来到电脑大厅,以从容不迫的步伐朝a—357机组走去。大厅内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对这位普通的电工根本未加注意,以为此人是来对某台机组作例行检查的。
卡彭接通了机组的电路,从提包里拿出带有键盘的微型设施,输进了一些数据到电脑中去。
然后他就快步离开了这幢大厦。
卡彭熟知干这一行的诀窍,要轻装上阵,仅带上最最必需的东西。靠的是预见,所有情况都应预料到,这就是卡彭的基本原则,他也以这些原则而自豪。
严格按照预定,卡彭在夜间已站在某建筑的围墙之外,这里就是达朗斯公司的技术实验室。他手中拎着扁平的手提箱。
卡彭的自我感觉极好,一切都应该顺利——他对此充满自信。
他深深透上口气,这才按下电铃的按钮,边门马上打开。一个魁梧的机器人迎面而来,在夜间由它负责自动警卫。
“先生夤夜来访有何贵干?”这位巨灵的声音听上去还真算悦耳。
“我是特别检查处的,要对某些电路进行效应检查。”卡彭在说话时递上了磁卡。
机器人把磁卡塞进了胸前的小口,结果马上显示出来:“阿尔贝特·敏道斯,副经理,特别检查员,稽核性检查。”
机器人明白公司的中央计算机已肯定了磁卡上的数据,但它当然未能想到这实际上就是卡彭前一天输入电脑的内容。
机器人退下了,卡彭带着微笑跨进了前厅。一切非常顺利。
爱德华·卡尔特提供给他这里的准确平面图,还告知这里存放着新型汽车惟一的样车,它将作为大量复制的原型。
卡彭知道,建筑物内部的警卫由两个机器警察负责,它们配有激光武器。按照计划,他应在一小时内使它们失去作战能力,惟一的困难倒是如何找到这两个警察。由于夜间绝对禁止外人入内,所以警察对任何在建筑物内部的活动对象会不加警告就开枪射击。
卡彭慢慢朝实验室的方向移去,空中汽车就在那儿。如果他的设想正确,那么机器警察应该相当频繁地出现在建筑物的这一侧。
卡彭突然听到走廊外有轻微的动静,他飞快掏出泡沫枪,隐藏在门后的旮旯里。
千万别动!
他瞧见警察已来到他近旁,在这一瞬间卡彭揿下开关,一股聚合泡沫直向守卫的电视摄像眼射去,它马上失去了视觉。卡彭又用胶布封住了警察的耳洞,于是守卫实际上已被完全解除了武装。为了万无一失,卡彭还用中子枪彻底破坏了它的大脑。
卡彭又整整等上一个小时,这才出现了第二个机器人,它也被如法泡制。
到中心电脑发现机器警察失效时,起码还需要有三十分钟,时间绰绰有余。
实验室的大门装有铁甲,一眼就可以断定:用暴力根本无法打开。
这种门锁构造的关键在于——需要有一份不多不少的伽玛射线。于是卡彭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金属物件,形状犹如鸡蛋。在它的尖端有个小洞,被一块隔板严丝密缝地盖没,蛋内还设有铅板保护层。卡彭把这个小装置凑近锁口并按下按钮,隔板被打开:鸡蛋正好发出所需的那么多射线,于是铁门无声无息地敞开。
卡彭狡黠地一笑: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要预见一切!
现在他面前是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廊尽头还有另一扇门,那里应该就是通往空中汽车的宝库。
卡彭并不急于从事,他带上装有红外线滤光设施的眼镜,发现在走廊里横七竖八到处都有着看不见的红外热线!在这样的走廊里是绝对不能随意走动的……
但卡彭心里又在窃笑,他的行动果断而且坚决。
他除去眼镜,双从箱子中拿出四个橡胶小轮,每个只有拳头大小。他把箱子搁在套上轮子的两根轮轴上,这就成了一辆小车,它曾多次救过卡彭的命!
他还从箱子里拿出四根金属棒,顶端安有小球,把它们连接上强力电池并合上电路,再戴上眼镜,这才满意地肯定四个小球都在辐射出强烈的红外线,其波长正好和走廊里的光源相同。他捣鼓这种辐射器已不是一天功夫了,结果证明,他所花费的时间是值得的。
卡彭直挺挺地躺在箱子上,就象游泳者伏在救生圈上一样,他轻轻一蹬脚,小车就被推进走廊。随着他的前进,他遮断了由一侧射向另一侧的红外射线,但这些射线马上又被从石英球发出的射线所补偿。
早已预料,在这个世界上有此一招就足够了!
他只消片刻就到达走廊的另一端,到了最后一扇门前。这扇门安装的只是标准的电子锁,并和报警系统连接。对付这种锁当然是轻车熟路。
七分钟后门就被打开了。
是的,这就是它,就是那台空中汽车。它的外型象个微微被压扁的椭圆球体,前方装有一块宽敞的了望玻窗。有小梯通往车门,所有的空中汽车都是这种模式。
汽车很让卡彭喜欢,但他对它的构造知之甚少。爱德华·卡尔特和费依韦济尔所叙述的也只是一点点,还是从对方公司被贿买的技术员那里泄露出来的。据说汽车依靠“生物能”而工作,就是说它受控于人的脑脉冲,并由某种非凡的装置加以放大。这种研究长达多年之久,现在已能利用人的生物能使汽车在超空间内飞往任意指定地点,连操纵也都通过心灵感应,只需想一下目的地,两三分钟后空中汽车就会出现在所想的地方。
当然,这种空中汽车的确能使其它的运输公司破产——除非它的建造者能预见到卡彭的出现,但是可惜他们没能预先想到这一点。
卡彭带着箱子登上了四级阶梯,进入了空中汽车的客舱,并小心翼翼地仔细掩上了门。词用得也恰到好处,只是他们智者千虑,尚有一失——他们未能预见到我卡彭的出现。
只有他——卡彭,才是真正的思维者,能成为预料一切的人!
他开始幻想自己已到达了克拉夫特公司的实验室,在一片赞叹目光中下车,去接收他应得的五十万。说老实话,这笔钱可以使他舒舒服服过上一阵子了。
他卡彭才不会给别人白干哪!
卡彭按下了“思维”的按钮,开始紧张地把思想集中到克拉夫特公司的实验室内,他曾特意去访问这实验室,以便清楚地掌握方位,知道空中汽车可以在那里着陆。
但什么也没有出现,只是了望窗外化成一片灰朦朦的。是的,这是预料中事——既非光亮也非黑暗。超空间……它就是这个模样。卡彭对此并不在行,实话实说,他也不想成为这方面的内行,这不是他的事情。他的事情就是——去捞到那五十万。
当时,我应该要上一百万……卡彭想,躺倒在软椅上,那椅子正使他飞向财富。
但是这会儿两分钟已经过去了,而汽车周围的灰雾并未消失。这岂非见鬼了?在超空间内当然很好,但回到普通空间——那才更好。
卡彭重新拿起了通话器,刚一打开,就听到爱德华·卡尔特的声音:
“哈罗,卡彭……”对方突然住了口,想起约定不要直呼其名,“您听见我了吗?”
“听得很清楚,”于是卡彭把玻璃窗外所见到的情景说给他听,并问,“飞行还要持续多久?”
接下来是一个短暂的沉默,然后费依韦济尔以可疑的声调说:
“据我看,这里可能出什么毛病了。”
他的话说得支支吾吾,似乎想遮盖什么,故意避而不谈。
“什么?”卡彭的脸上变了色,“真见鬼!出了什么毛病?”
“请您准确地复述一遍,您曾给汽车下过一些什么命令?”
卡彭努力回忆并把所有过程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您疏忽了时间的因素。”费依韦济尔轻轻地说道。
卡彭浑身发冷。在经历了所有关隘以后,在干掉机器警察、打开密锁、避免射线等等难关以后,竟会忘记事先告知空中汽车需要到达的时间,尽管事先曾告诫过他。
“什么?”卡彭的声音发抖,“那么现在将会怎样?”
“在超空间汽车对乘客的命令是不能感知的,只有调度员才能指挥它。当舱内还有思维存在时,汽车将一直按惯性飞行下去。”
“我听不懂!”卡彭吼叫说,“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还有思维存在’?”
“卡彭,”爱德华·卡尔特已经毫不隐讳,“我们并没有责任,是您自己没预先规定时间,现在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当然,难道为了他,就让他们去向别家公司的调度员求救吗?
“你说,”卡彭连礼貌也忘了,“你说,那个‘还有思维存在’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很抱歉,卡彭。但是这意味着,只要客舱内还存在生物电流,空中汽车是不会再回到三维空间里来的。”
卡彭浑身哆嗦,他开始明白,爱德华·卡尔特指的是什么了:“请再说得明白些……”
沉默延续着……
“您看,卡彭,生物电流仅存在于活体之中,而客舱里的氧气中只够一二小时之用。当生物电流消失后,空中汽车才会自动回到起飞处,这是设计者预先考虑好的。一般说,汽车的航行总是和调度员分不开的。这一点我们没有事先向您打招呼,因为实在没想到,象您这样的人竟会忘记预先规定时间……”
“去你的吧……”卡彭愤怒地说,他吧嗒一下关闭了无线电。
窗外依然灰雾弥漫,朦胧一片。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木辛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