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群红毛野人,举世闻名的神农架是我们生活的乐园。乐园里林深草密,地形复杂,人迹罕至,这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护佑着我们繁衍至今。我们受益于神农架,神农架也由于我们而大放异彩。
我们也曾人丁兴旺。据史料记载,唐代以前的野人群体比较庞大,常是数百个一群在山林中呼啸而过。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扩展,我们的乐园不断变小,我们的‘种群’数目也不断锐减。从明、清的地方县志里就可以看出我们野人的数量在急剧减少,多以家庭为单元外出活动。到了近代,人类有了先进的火器,我们的日子也就越发艰难了。本世纪四十年代发生的大规模捕杀野人的事件我们还记忆犹新,那是神农架野人最黑暗的日子,数以十计的手足同胞惨遭杀戮。请看这样一组镜头:在大神龙架黄龙山,国民党房县保安队共五六十人持枪围着山坡上的两个野人,三挺机枪一起开火,坐着的野人一头栽了下来,站着的野人立即逃跑。屠杀者上前察看,被打死的是个公的,生殖器被夹在砍柴的木架上。他们开始宰杀野人,皮很薄,不好剥,肉上还连着皮毛,就用行军锅煮了。内脏和头都没有要,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吃了野人肉……真是惨不忍睹!一九四二年,我们亲眼见到鄂西的国民党七十五军在神农架房县附近捕捉了一母二子三个野人,他们在人类的皮鞭下发抖、战栗,双泪长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抽打过市,心如刀绞却无法相救,那撕心裂肺的声声悲鸣至今仍在耳边回响……剥野人皮、吃野人肉的事时有所闻,不绝于耳:“……兵丁们说野人可以做药,当场把野人砍成数块,每个营队分一块肉,有的只分到一把毛……”当今房县板仓乡的晏明德老人就是当年围捕神龙架野人的见证人之一。那时,我们惶惶不可终日了好一阵子,总算熬过了那段日子。
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人类暂时忘却了我们,我们的胆子也变大了一点。我们三三两两地活跃在神农架各地,房县地区更是我们常去的地方,时常与当地居民不期而遇。二十多年里还算相安无事,而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们遭遇了两次相当规模的“野人考察”,一些考察报告使得我们不寒而栗:“某人单枪匹马只身藏于林海深处,在雪原上追逐一个野人,由于雪深盖膝,步履艰难,然而意志和力量促使他一步步逼近,100米、50米、20米,当机立断,举枪射击!遗憾呀!火药受潮,发射不出子弹,让野人在眼皮底下溜掉了。不然,野人之谜就要通过他的枪口大白于天下了!”这种火药受潮让野人逃生的报告有好几起。前后参加神农架野人调查的人员不下数十人,还有人数众多的解放军和民兵的配合。有一次,几位解放军发现了野人,由于仓促间开枪,没有命中目标,野人逃掉了。我们野人的整个‘种群’越来越暴露于现代“文明”的枪口之前!人类朋友似乎容不下我们这一群濒于灭绝的山野居民。你们的步步进逼,迫使我们节节后退。我们翻山越岭,东躲西藏,我们逃进更阴森的峡谷,我们爬入更荒凉的洞穴。我们的生存更加艰难,我们的环境更加恶劣了。
七十年代以来,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屡遭重创,经历了数次大规模的砍伐。山民们为一己私利,置政府禁令于不顾,偷伐偷猎的事时有发生。随着八十年代兴起的“搞活经济”,神农架的深山老林更是“迎”来了一阵阵偷砍偷伐的浪潮,“野人之乡”伤痕累累。昔日的乐园,如今满目疮痍,我们赖以生存的种种食源,正在日益枯竭。我们经常忍饥挨饿,饥肠辘辘,有时也迫不得已靠近人类“文明”,这才酿成了一次又一次的“野人遭遇记”。一九九四年九月三日,十位专家学者成了最新一次遭遇的目击者。沸沸扬扬的报道,搞得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在关注着我们的行踪。我们遗留的根根毛发,堆堆粪便,双双脚印都成了你们梦寐以求的稀世之宝。这引得那些用心不良的少数人蠢蠢欲动,妄图在我们身上淘金。二十多年来,你们到处搜寻着我们,我们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之中。我们哭泣,我们担扰,我们深深感到巨大的危险正在一步步向我们迫近。仰首苍穹,何处有我野人安身立命之地?难道我们这个所剩无几的“种群”行将寿终?命该绝灭?
我们的种种担心进一步得到证实,最近人类开展的“野人探谜有奖活动”许诺:只要抓住我们中的一个,重奖人民币五十万元,获取一具我们的尸骨,奖金五万元……云云。呜呼!野人灭绝的丧钟已经敲响!“围剿”野人的号角正在奏鸣!可怜我们野人,历经多少万年的风雨沧桑,物竞天择,得以苟延,得以伴随人类到如今;而今却大难临头,面临灭种之灾。
我们也是“地球村”的居民!大自然创造了人类,创造了熊猫,也创造了野人。我们同是天地之造化,宇宙之灵气,为什么大熊猫在濒临灭绝时有人类的救助,而我们却要遭到人类的围捕呢?
人类朋友,饶了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