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走在他们后面,蓉儿跟着我。太阳又快落山了,我很担忧:他们最近对蓉儿越来越无礼,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嗨,过来,小子。别愁眉苦脸的,没看见我们又打胜仗了吗?那个小村落,还不够我一根手指对付。”那个扎着蓝头套的家伙傲慢地对我说,“还有你的蓉姗。这该死的机器丫头,老躲在你后面,傻里傻气的。让她给我捶捶背,要不然,以后抢到的机油也决不给她用。”
那个扎蓝头套的是我们这一伙的头,自从两年前核战争结束后,这片土地就成了一片废虚,一些幸存的人类结成一个个部落……要不是扎蓝头套的懂得武器的制造,恐怕我们早就成为别人的俘虏了。
蓉儿经我的同意,低着头走过去。我悲伤地看着她举起小手在头儿的肩上轻轻地敲着。她在我心中,早已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为什么她是用机器造的呢?她很聪明,跟人一样富有感情,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去保护她……毕竟,我得服从头儿的。
黑夜终于来临,发电机的马达声又响了起来,头儿和几个“大将”坐在一堆海棉上吸着烟卷。蓉儿怯懦地蹲在屋子的一角,倚着我的腿。头儿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恶狠狠地说:“把俘虏带上来!他们要是想吃到饭,就必须给我表演节目。”
手下立刻跑出房间,不一会儿,押进来五个人。他们可怜地站着,我觉得自己站立的姿势和他们一样。头儿冲他们发令:“站成一排,跳舞给我看!”头儿刚说完话,紧接着把目光投向了我,我赶紧把头低下去。只听得他说:“还有你那个机器丫头,一起上来跳。”我立刻像被电击了一下,蓉儿也要……不,不行,我轻轻地握了握拳头,恭敬地说:“头,头儿。别让她跳,行吗?她不是俘虏啊……”
头儿冷笑了一声:“一个机器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0她是人吗?是人吗?你得记清楚,按某种意义来说,她还不如俘虏,你懂吗?”头儿的这句话让我麻木地站着一动不敢动。她不是机器人,她不是!
头儿的一个“大将”走到我的跟前,一把拎起蓉儿,然后一甩手——蓉儿一个踉跄,朝前冲了几步,差点摔倒……我居然没动——我不敢动。耳朵里除了马达声外听不见别的,眼睛里只有蓉儿纤弱的身影。我不敢发怒,没有资格发怒:这都是因为自己的愚笨,没能理直气壮地辩解的缘故……
夜终于深了,蓉儿躺在我的身边,我听着屋外放哨的“嗒嗒”的脚步声,根本睡不着。我慢慢地抚摩着蓉儿的发丝,还在想着今天不愉快的事。“你为什么还不睡?”蓉儿问我,那柔柔的语声更让我觉得她可怜。我几乎含着泪回答:“蓉儿,今天的事,真对不起……我,唉……”
“不要瞎说……我不过是个……”她没说完,却哽住了。我没法劝她,我不敢开口……一个难熬的夜——一整夜,我的耳朵里只有蓉儿那几句话,还有门外“嗒嗒”的脚步声。
几天后,我们的队伍正沿着一条发绿的河流前进。一个地方的东西吃光了,就得转移到别处。头儿正想着该如何种点东西,以便今后可以活下去。河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而前面终于有大型建筑废墟的影子了,但愿那儿的东西还没被消耗光。猛然间,前面不远处的石堆后面射来几束激光,最前面的几个刷地倒下了。头儿立即下令叫我们隐蔽,他也抽出腰间的激光枪,朝石堆那里射击。“给我来大功率的,”头儿冲着身旁的一个支着小型粒子炮的家伙说,“把石头击碎,告诉他们我们可不好惹。”
粒子炮开火了,石头轰地粉碎,接着就听到一个人的叫声。只一会儿,从河边的枯木中走出来一个机器人……后面还跟着一辆战车。此刻,敌人的实力让头儿都发慌了:“把炸弹拿来,你们都分散些,当心他们扔爆炸物。”
头儿握住手下递过来的炸弹,很熟练地抛出去。战车和机器人被炸得瘫痪了,冒起了黑烟。战车上的扩音器响了:“兄弟,停火!别打了,这样对我们都不利。”头儿也冲着战车喊道:“可以!你们先出来,如果开火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当我不再害怕得发抖时,头儿已经和刚才的对手坐在一起了。看来头儿打算建立同盟军。头儿先和他谈了片刻,接着站起身来对我们说:“喂,大家都听着,现在我们有两支军队啦,这是你们的二头儿,叫可立。”那个叫可立的带着狂妄的笑声站了起来,爬上一块大石头,也冲着他和我们合并的部队讲了几句话。之后,他的目光四下扫射着我们,当看我时,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心加速跳起来,我突然想到,不,难道他是在看蓉儿?太可怕了,我的额头渗出了汗珠……蓉儿一下子抱住了我。她一定很害怕,那个可立神秘地笑一下,然后又跟头儿商量着什么,于是部队继续前进了。
太阳又一次落山……我们的部队又打败了一个小部落,在一座不算太破的楼房里扎了营。马达又响了,我的心里慌得不知所措,我预感到有可怕的事将要发生。这回,头儿和可立坐在一张沙发上,一起欣赏着新俘虏的舞蹈。忽然,头儿开口了:“都别跳了,站到一边去,下面我有些事要说。”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很轻蔑地笑了一笑:“喂,小子,过来,到我这边来。”
我全身一震,为什么要叫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了?我胆颤心惊地走过去,蓉儿轻轻叫了一声。
“不,不仅你一个,”那个可立粗鲁地喝道,“还有那个……机器丫头。”
蓉儿吓得倒退了一步,我有种压抑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事,和蓉儿也有关?我的想法被头儿的一声怒喝打退了,我吓得一下子移到头儿和可立的跟前。蓉儿立刻跟上来,躲在我身后,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颤抖。
“现在,我决定,”头儿一字一句地说,“蓉姗今后将照顾二头目可立!”
我像被电击了大脑一样,“嗡”的一声;我的胸口越来越热……不,不能忍受了。一个声音在嘲笑我的软弱,它渐渐变成巨响,震痛了我的耳鼓。蓉儿那夜的抽泣在我的脑中碰撞,头儿在大笑……我听不见了……周围的人一声不吭,我不知道这表明什么……“不行!”我几乎咬碎了牙齿。蓉儿喘着气,我被她紧抱着……
“混蛋,不想活了!”头儿刷的一个巴掌扇得我和蓉儿一起跌在地上,我的嘴里一甜,鲜血流了出来。可立瞪着我,狡黠地“哼”了一声:“幼稚的家伙,你真太可爱了……”他伸一只爪子,把我拎了起来,我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对他鼻子砸了一拳。他猛地抽回手,发狂一样地吼道:“来人,把这臭小子绑起来!”我被两个壮实的家伙拖到一边,另一个从腰间抽出一条长绳,把我捆得结结实实。
可立捂住鼻子,走到倒在地上的蓉儿身边,抬起右脚狠狠朝蓉儿肚子上跺去。我大声吼着,咒骂着——我看到蓉儿痛苦的表情……不!让我杀了他,杀了可立!
我被关押了四天。在我被放出来的那间铁屋子前的地面,横着一个人——蓉儿!我忍住身上的疼痛,跑到她身边,轻轻扶起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她终于睁开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慢慢拨开我额前的头发,艰难地说:“我很高兴。那天夜里……我真高兴……你很勇敢……”
我哭了。我看着蓉儿,决定了一件事……
这天夜里,我背着蓉儿逃跑了。我要为她去找机油,我还要做很多事。当我迎着扑面而来的大风和漫漫黑夜时,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那可恶的战争!